苏韵千里迢迢赶来,状态不是特别好,坐在沙发上歇着,艾德蒙在旁边帮她按摩了下肩膀。
苏冶的目光很好奇地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会儿。
“苏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医生确认了下苏冶的各项数值正常后,轻声询问着苏冶。苏冶眼睛缓慢眨了下,没有出声。
医生顿了顿,确定苏冶现在感官反应一切正常后,又问了一遍。
苏冶还是没有开口。
席玙的心跳加快,代替医生俯下身来。
“水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冶看见席玙,眼神晃了晃,下意识挪开,半晌又挪回来,看着席玙摇摇头。
席玙刚想再问,忽然联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深呼吸一口气,“水水,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没关系的。”
苏冶的嘴唇这才微微动了动。
下一秒,席玙听见苏冶沙哑的声音。
“.水水,是在叫谁啊?”
苏冶刚出声,随后似乎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双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
席玙浑身上下的血液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如坠冰窖。
苏冶困惑,又尽量礼貌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
好帅气,头发带了一点点弧度,像神话里的神明一样。
苏冶还瞄到男人耳骨上的两枚素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哇.这个好厉害,但感觉会很痛。
苏冶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十指很乖巧地抓着,垂在身前,没有去摸面前这个男人耳朵上的耳钉。
不能对他人这样,这是很不礼貌的。
但苏冶真的好奇坏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大哥哥,你是谁啊?”
然后苏冶看见自己出声后的一瞬间,面前的男人的神情立刻变了一个模样,眉头纠着,漂亮的桃眼很用力地蹙起,看起来痛苦不堪,眼神里那种极度的痛楚似乎马上要突破理智的界限,流淌出来。
苏冶不明白为什么,但心里同时奇异地腾起一股情绪。
很奇怪,自己的心仿佛因为男人的表情而揪了起来,难过不已。
苏冶搞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只能小声道:“哥哥,对不起,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
留在病房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席玙努力克制住自己打颤的手,“医生,这是?”
医生早就上前,把语气放至最轻,问了苏冶几个问题。
苏冶对答如流,但每一句回答,都让席玙的心又坠下去一点。
常识性的问题没有差错,但问到年龄的时候,苏冶回答的是“七岁。”
苏冶很乖巧,坐在床头,用着漂亮大人的躯壳,但眼神纯真且茫然。
问到名字的时候,苏冶的嘴巴闭紧,脸上浮现出很明显的防备和警惕,没有回答医生的话。
席玙喉咙动了动,轻声叫他,“水水?”
苏冶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只是依旧很警惕地看着医生,双腿蜷了起来,两只手藏在大腿和小腹之间。
席玙不气馁地又叫了句,“苏冶?”
苏冶还是没有反应。
不是听不到席玙的声音,而是对席玙喊出的名字没有反应。
席玙没有再出声,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病房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空气厚重湿沉,慢慢压在席玙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直到一道女声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揪心的沉默。
苏韵手指死死抓着沙发扶手,轻飘飘出声。
“顾治?”
苏冶的双眼立刻有了反应。
席玙的舌尖灼得发苦。
病床上的苏冶循着声音转过头去,视线越过席玙和艾德蒙,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苏韵。
苏冶眼里亮晶晶的眼神明显犹豫地顿了一下。
“.妈妈?”
是妈妈吗?
是妈妈,但妈妈为什么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看起来仍旧很柔美,但漂亮的长发失去了很多光泽,眼睛凹陷了一些,说话的时候能看到一点浅浅的法令纹。
而且眼神看起来十分劳累疲惫。
苏冶觉得自己的大脑混沌一片,什么都理不清。
“妈妈,你怎么了?”
“.我的小冶。”
苏韵的手指松开,掩住脸,整个人颤抖不止,因为苏冶的反应而低声哀恸地哭了起来。
艾德蒙轻声安慰着她。
医生当机立断,建议所有人暂时给苏冶留一会儿独处的空间,顺便趁这个时间给出苏冶的初步诊断判断。
“他有非常严重的创伤应激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ptsd,家属们之前应该是有感觉到的。”
席玙后腰抵着墙,点了点头。
他看得出来,苏冶有些时候面对一些特定情形时会有非常反常的举动。
光是席玙见过的,娃综上一次,季茹剧组里一次,昨天被下黑手一次。
苏岚的包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面色苍白。
“可小冶的ptsd这么严重吗?”
苏冶平时坚韧又温柔,哪怕遭遇网暴,虽然内心消极,但也算能够泰然处之。
他明明是个非常坚强又勇敢的孩子。
“嗯。”医生低头划了下病案本,“他的ptsd非常严重,严重到会诱发哮喘的地步。”
苏岚喃喃自语,“我以为我以为他的哮喘是病理性的”
“据我们判断,他的哮喘应该是心因性。女士,他第一次哮喘发作是什么时候?”
苏岚下意识看了眼席玙,“小冶第一次.20岁退团那年。”
席玙的手指无声地死死攥紧。
医生摇头,“应该不是,检查报告反映出他幼年时期就存在呼吸道上的问题,恐怕是和幼年导致他ptsd的事故有关。”
不需要多说,在场的人都明白究竟是哪场事故。
是席玙昨晚刚看过的那个新闻视频。
“还有。”医生的话像一把审判之剑,重重砸在每一个人的头上,“他身体上的问题不止这些。”
席玙必须很用力地抵着墙壁,才能控制自己情绪安稳。
“还有其他问题?”
医生点点头,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苏冶波折的人生而感慨。
“苏先生幼年头部受过伤,对吧?”
苏岚点点头,“那时候是确诊了脑震荡,但——”
医生摇头,“那个伤很严重,严重到影响了他的大脑。”
席玙强迫自己冷静,“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平时说话做事会比较迷糊,经常爱忘事,健忘的毛病比较严重?”
席玙的指尖将掌心攥出了血。
“我以为”旁边的沈萌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以为那是苏冶哥的性格原因”
她还偷偷调侃过苏冶是笨蛋美人。
“不是的。”医生无声摇头,“这是病理性原因,而且ptsd加重了他健忘的问题,恐怕偶尔还会导致他幻听,幻视。”
苏岚猛地瘫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席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苏冶的病房的。
因为苏冶的病情,来访者在医生的建议下暂时离开。苏韵的身体不好,暂时在顶层的会客区休息。
只剩下席玙一人。
病房门没有关严,席玙停留在门口,隔着门缝望着里面。
苏冶坐在床上,一些动作还保留着原有的习惯,双手交握搁在腿上。
他很安静,身体微微半侧过去,一直在看着窗外。
窗外大雪纷飞,不再是初冬时的细雪,而是鹅毛般的大雪,很像他们之前在日内瓦过圣诞时的那场雪。
苏冶就那样一直望着雪。
席玙则一直望着苏冶。
现在的你在想什么呢?
席玙无声地看着苏冶黑色微长的短发。
七岁的苏冶,下雪的时候过得开心吗?会出去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雪吗?玩完后会回到家里吃上热乎乎的一顿饭吗?
会想到未来吗,会猜到将来遇见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生,在日内瓦的大雪和圣诞钟声中相拥而舞吗?
答案已经出现在病房内,在席玙眼前。
七岁的苏冶,只是坐在病床上,安静无比,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的雪。
席玙捏着门把手,迟迟无法动弹,后背微躬,肩膀慢慢塌下来。
我以为只有我变成了小孩。
怎么连你也变成小孩了呢?
那张俊美的脸上,五官不受本人的控制,露出一种很难看的笑容。
席玙轻轻推门。
苏冶立刻回神,小声地“啊”了一声,又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好,医生告诉我了”
席玙坐在床边,和苏冶挨得很近,声音很温柔。
“嗯,告诉你什么了?”
苏冶小声嗫嚅,带着一点不可置信。
“她说我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刚才有个一直在哭的姐.女孩子,是我的助理;短发的女性是我的小姨,还有我妈妈她说我妈妈已经四十四了。”
苏冶的手指绞着,焦急不已,“怎么会这样呢,我都不记得了。”
席玙轻柔地掰开苏冶绞起的手指,“没关系的,不要急,只要你想,你就会记起来。”
医生给了席玙一些建议。
苏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因为心理刺激过大,对现实产生极度的抵触情绪,才导致他忘记了这一切。
医生说,这是苏冶自己的选择。
苏冶痛苦不堪,所以把所有东西都锁进了大脑的最深处,避开那些让他崩溃的事情,变成无知无觉的小孩。
旁人可以试着进行引导,但最终,要靠苏冶自己才能走出来。
只有苏冶愿意主动去触碰过去,那些记忆才会再度敞开。
医生说苏冶太痛苦了,痛苦已经压过快乐,让他无法分辨,所以他选择直接把一切都封锁起来。
苏冶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然后鼓起勇气出声。
“你是不是知道很多我的事?”
席玙慢慢笑起来,“嗯,我知道很多很多你的事,他们知道的,他们不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怪不得.”苏冶小声喃喃。
“刚才有两个哥哥——”苏冶话说一半,反应了一下才改口,“不是,两个男生,说他们和我是很好的朋友。”
“嗯,然后呢?”
“然、然后.”苏冶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席玙,又快速垂下眼,“医生和我说了很多人的事,但没有提到你。”
“嗯。”席玙温柔地跟腔。
“我就,我就在想,那我的好朋友们说不定会知道。”
苏冶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根,抿了下唇。
“但是他们的表情很奇怪,叫江从风的男生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叫安思嘉的男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说的样子他和我说,我自己问你会比较好。”
苏冶小小地深呼吸一口气,微微侧脸,抬眼,悄悄地偷瞄着席玙的桃眼。
“所以,你和我是什么关系呀?”
席玙以眼神捕捉到苏冶躲开的视线,他微微俯身,轻轻抬起苏冶的手。
苏冶害羞极了,忍不住垂着头,但没有缩手。
真奇怪,这个男人触碰他的时候,他完全不会警惕排斥,只会感觉很害羞,然后很安心。
苏冶试着抬起双眼,对上席玙深邃的桃眼。
席玙眼睛望着苏冶,亲吻苏冶的无名指。
“苏冶,我叫席玙,我是你未来的爱人。”
(本章完)
作者说:这时候席哥和冶冶的区别都展现出来了。
席哥变小
冶冶:克勤守己,绝不多想,时时刻刻告诉自己要尊重他人,不可混淆
冶冶变小
席哥:嗨我是你未来老公-
今天有点事,营养液名单我明天补,抱歉!
爱你们,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