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冶开口,声音很轻,语气平静。
“杨经纪人,我应该和你之前就见过,在南市机场。”
小杨点头,“对,好像不小心撞到苏老师了,当时实在是不好意思。”
苏冶无声看着小杨的反应和神情。
“杨经纪人那天是去接席玙的吗?”
小杨的眼珠子不动,脑子代替眼珠子转了又转。
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没有意义,席玙那时的行程保密性一般,一查就知道。更何况他一个席玙经纪人,去机场不是接席玙也说不过去。
“对的对的。”
苏冶声音从头顶上飘下,“啊所以赶得很急。”
小杨决定打个太极,顺着苏冶的话说下去就完事。
“是啊是啊,那天人太多,不小心撞了苏冶老师结果还没认出来,您瞧我这——”
苏冶那独特的微凉却说不上冷的缥缈嗓音又落了下来。
“不是的,我说的是杨经纪人的车出事故的事。”
小杨一口气还没酝酿好,迅速憋回了肺里,后背开始僵硬起来。
苏岚告诉苏冶了?
小杨脑子转的飞快。
苏岚告诉苏冶也无可厚非,但苏冶知道后肯定会猜车里的是席玙。
不过这也没事,他记得很清楚,席玙被搬出来前苏岚就带着苏冶走了,苏冶肯定没看到车里拖出来的是个小孩。
这件事也压了下来,只报道了事故,没提到负伤者,苏冶应该是不知道的。
“对,哎呀苏老师可要帮我们保密哦,这事好不容易从媒体那里压下来.”小杨跟着打哈哈。
“刚才有位护工告诉我,那天收治的患者是个五岁的男孩。”
小杨声音猛然刹住。
他抬头,刚好撞上苏冶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略微探究的眼神,嘴里酝酿好的说辞一个都说不出来。
咋办。
咋办咋办咋办咋办。
就算给“五岁男孩”找到了合适的身份,但一个小孩独自开车本来就很匪夷所思。
小杨急得要上火了。
他疯狂调动着所有脑细胞,嘴上一边拖延着,“啊,对,就是屿屿来着,准备接他到席姐那边和小露珠——”
手机铃声响起,小杨递了个歉意的眼神赶紧掏出,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这个电话真的来的太及时了,等他接了电话随便找个借口开溜,先躲一躲苏老师。
完美!
小杨甚至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键。
“您好,请问——”
“苏冶呢?”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夹杂着一点烦躁的声音。
小杨嘴角抽了抽。
这怎么一做完手术开口第一句就问苏冶。
他还准备开溜呢!
“苏老师这会儿在医院里呢。”
电话那头呼吸声平静了些。
半晌,小杨都感觉到背后苏冶那疑惑又礼貌的眼神了,听筒里却迟迟没传来下句。
小杨悄悄揉了下自己肩膀,想问一句吧,又不能当着苏冶的面叫这声“席哥”。
“呃那个”
“你把电话给他。”
准备快点开溜的小杨想当场昏厥。
啊,席哥,你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是吧。
臣等正欲战死,主公为何先降!
苏冶在一旁等待着小杨。
原本他应该直接走开,崽崽出了事情,小杨肯定会很忙,这通电话搞不好是来商量工作安排的,小杨应该不方便在这里留太久。
苏冶安静地站在原地。
小杨半侧过身去,小声说着话,苏冶隐约听见提到了自己,大概是在问情况。
小杨的声音有些为难,苏冶无意识地猜测着是不是工作不好安排,也有可能是行程乱了不好处理。
算了。
等下次对方空闲一点的时候再问吧。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事有点太离谱,恐怕问出来小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冶收回眼神,转身。
医院的长廊真的空荡荡的,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他记忆里的医院,始终停留在拥挤又嘈杂、泪水伴随着哭号的印象里,像一个缩小的梦魇。
但现在一切静悄悄的,静到苏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被沈萌瞥到一眼后就藏进兜里的手指仍旧在微微发抖。
“哎,行吧.苏老师您——哎,苏老师?”
苏冶刚走到电梯前,忽然听见走廊上打电话的小杨叫他。
他转身,看见小杨拿着手机跑过来。
“苏老师先别走!”小杨把手机递了过去。
苏冶不解其意地接过,贴在耳边,“您好?”
静悄悄的,和这条走廊一样。
但仔细一听又有一点不同,手机里面有一些有规律的呼吸声。
苏冶等了半天,对面都没给回话。
他看了一眼小杨,再次出声,“请问是——”
“既然在医院,为什么不来看我?”
手机里忽然传出闷闷的一声,是小孩子的声音,语气低沉,好像精神不佳似的,末尾语调放得很轻,轻到苏冶屏住呼吸去听。
“.崽崽?”
苏冶出声,埋藏在心里的那些疑惑忽然变得无足轻重。
“嗯。”手机里应了一声,“你在哪?”
苏冶回答:“我马上上来。”
席玙挂掉电话,随手甩在被子上,末了又再次伸手拿过来,放在自己枕头旁边。
他倚着柔软的靠枕,抬头盯着天板。
旁边检测仪发出滴滴的声音,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坠。
又是顶层这间单人病房,无语。
席玙眼神微挪,看见深色实木的床头柜上摆着枚镜子,映出他额头绑了圈纱布的模样。
可能镜子也是他之前用过的那枚。
“.”席玙挪开眼神,手指摸上自己的额头。
伤口其实没有伤在额头,也没有多长,只是当时血流了下来,比较骇人。
他摸到纱布下凸起的缝合线,轻轻一按。
挺疼的。
而苏冶后脑勺居然藏着那么长一道,骇人又可怖。
席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挫败。
他以为他很了解苏冶,知道苏冶的一切,苏冶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结果席玙忽然察觉,这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他对苏冶的了解其实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不知道苏冶为什么一走了之,不知道苏冶这五年去了哪里,不知道苏冶为什么会有哮喘。
也不知道苏冶刚才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更不知道苏冶后脑勺那道骇人伤疤是怎么来的。
他对苏冶的了解,也就比别人多一点点而已。
席玙想起以前和苏冶同居时的一些事。
苏冶性情柔和,或者说是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所以显得对谁都差不多,对谁都是同一副笑容。
和他在一起后,苏冶才变了一些。
席玙是第一个看穿苏冶温柔外壳下包裹着冷淡的人,也看出苏冶虽然在团内很敬业,练习很刻苦,但对oril却没有过多执着,也没有那份归属感。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挑拨苏冶,想看看苏冶到底会在乎什么。
现在想起来,他也许一开始就已经被苏冶吸引住,只是稍微晚一些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情。
席玙记得和苏冶在一起后,他们一起做了很多演出计划,不过大部分是席玙计划偏多,苏冶总是在一旁仔细地听,听完后很温柔地笑。
席玙其实不是那种喜欢列计划的人,他很随性,就连空降出道也只是一时兴起,他其实更喜欢无拘无束的创作环境。
他为什么做了那么多计划呢。
席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能回到歪倚在阳台的靠椅上和苏冶一起写歌的日子。
大概是因为他那时就已经隐约有了危机感吧。
苏冶身上那股缥缈不定的气质太强烈了,强烈到席玙心里隐隐不安。
所以他做了很多很多计划,想留住苏冶。
但是席玙忘了,雪是会化的。
太阳过于灼烈,雪就会不可避免的消隐无踪。
他和苏冶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他没能多去了解苏冶一些。
席袅曾经嘲笑过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席玙从没这么觉得,也确定自己不是一厢情愿,因为苏冶真的有慢慢对oril生出归属感,后来也主动参与了很多工作事务。
但席玙现在忽然发觉,他一厢情愿觉得自己对苏冶无比了解,觉得自己计划好了两个人的未来,其实只是一种变相的傲慢。
他太傲慢,傲慢到从来没有察觉过苏冶有没有不对劲,以至于五年后只剩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滴。
房门滑开,苏冶走进来。
席玙抬头,正好看见苏冶贴着床边坐下。
席玙什么都没说,暂时抛开这些杂乱心绪,仰头学着幼童的模样露出一个笑容,想让苏冶放心。
但苏冶却伸过手来抱住他。
“崽崽,你不要难过。”
席玙一怔。
苏冶头低垂,蹭着席玙的脸侧。
“我不会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本章完)
作者说:小杨:我工资高完全是有原因的。
今天大降温,冻死我了,大家要注意保暖哦,尽量不要着凉生病,上班上学的都加油,坚持坚持过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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