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纪凌不仅把他看得更严,留给他的清醒时间也越来越少。
白秦醒来时,纪凌在他身边悉心照顾着,做起爱来更是昏昏沉沉,不知睡过去多少次多久,醒来总是还靠在纪凌身上不住起伏晃荡,渐渐便习惯了这样无知无觉的日子,失去了时间概念,生活里只剩下纪凌的声音与触碰,关于从前的那些鲜活的记忆一点点褪色,仿佛如今才是梦醒一般。
白秦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纪凌眼里的时间却流逝得清晰,从他把白秦关在这里到如今,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小半年。
他照常带着白秦出门晒太阳,离洋房不远处有一条小溪,纪凌同他坐在溪边,静静听着溪水哗啦啦奔流。
两人坐了一会儿,纪凌有些口渴,见白秦昏昏欲睡,确认他身上的定位装置完好,起身便欲回洋房拿水壶,衣袖却忽然被一股小力扯住。
纪凌怔在原地,回首,白秦飞快的收回手,仿佛刚刚拽住他的不是他一样。
纪凌重新蹲下身,轻轻唤他,“老……白秦?”
白秦没有回应,低垂着头,纪凌便起身往洋房去,回头看看,白秦依然静静地坐在那里。
之后又过去了一段时间,白秦还是那副样子,让纪凌不由得怀疑那天被白秦依赖般的拽住是不是他的错觉。
直到这天,他扶着白秦出门散完步回来,他去厨房做饭,便想先把人放在客厅,没想到刚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纪凌想走,衣摆被一只手轻轻捉住了。
纪凌缓缓回头,这回白秦没有缩手,静静地拽着他。
“怎么了?”
纪凌牵起他的手和缓地问。
白秦没有应,纪凌便松了手转身,身后传来一声微哑的呼唤。
“阿凌。”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白秦说话了,若非床上还能偶尔听见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呻吟,纪凌几乎要以为他得了哑疾。
而今白秦小声地开口,带着许久未说话的沙哑,更多却是软软的,怯生生的意味,令听了许多年白秦声音的纪凌都陌生到无法立刻跟眼前说话的人联系起来,那一声阿凌更是重重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终于回身重新审视眼前的人,依然是他熟悉无比的样貌,安静里却带了一丝怯怯的乖巧。纪凌似乎被他叫住了,没再往远离他的方向走,可是也没有回应,他不安地想再次开口唤人,耳边响起靠近的脚步声,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纪凌抱住他,用无比柔和的声音安抚。
“放心,我哪都不去。”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森林里有一对表兄弟,住在父母留下的洋房里,听说长辈都死了,留他俩相依为命,大的那个患有眼疾,全靠小的个工作挣钱养活。
从白秦表现出对他明显的依赖开始,纪凌便不再拿绳绑着他了,转而像教一个孩子一样耐心地把世界重新灌输给他。
他们在森林里野餐,纪凌抓到了一只野兔,放进白秦手里,白秦抚摸着手里柔软瑟索的绒毛,问他,“这是什么?”
“兔子,你可以摸摸看。”纪凌笑道。
白秦记得这种生物,食草,柔软,懦弱,除了跑得快以外浑身破绽。他摸到绒毛下温暖的肉身,鲜活滚烫的血管在蓬勃的生命里跳动着,被他牢牢地握在手心,他手上微微用力,想剥开那层皮肉,摸摸里面的血管和心脏。
纪凌却看出他的动作,立即说道,“别用力,它会死。”
白秦问他,“不能让它死吗?”
纪凌看出他的蠢蠢欲动,沉下声音,“不行。”
白秦隐约记得,在他抚摸被塞入手中的生命时,也有其他人教过他这是什么,而当他询问这些生命的本质时,他们也用同样温柔的声音对他说。
“挖开肚子,看看里面是什么样不就知道了?”
于是他剖开了那条生命,亲手触碰到炙热的血液和脏腑,他捧着抽搐着步入冰冷的小白鼠,懂得了生命是什么,又是如何流逝成死亡的。
这些模糊的片段仅仅占了他思绪一瞬,像回忆起一个遥远的梦,而纪凌严厉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听话地松开力道,按着纪凌的指示一下下轻柔地抚摸那些恐惧而瑟索的绒毛。
虽然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杀死它,不过最终兔子温顺地躺在他手里,像个小热团一样,白秦觉得也很有趣。
纪凌看着白秦撸兔子,眼里逐渐泛起柔软。
纪凌不再给他注射神经药物,转而把少量药剂掺入一日三餐中。他说他们是恋人,不想被村里的人说闲话才装成表兄弟,白秦身体弱又刚刚动过眼部手术,住在清净处才好调养,所以他们搬进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