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闻言将手中汤勺一掷,勺子掉在盘上,发出当啷几声脆响。
“皇上可是觉得臣妾冤枉你?”
丽妃面无表情的将眼神递过去。
“你贵为九五至尊,却是天下最薄情寡义的男人……”
丽妃是在先皇在位时认识的皇上,很俗套的开头,英俊潇洒的少年郎打马踏青回京,路上遇见惊了马的马车,少年出手相救,然后她便对他一见倾情。
那时,她的父亲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总兵,她也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姐,得知他是皇子后,便不敢有什么太过亲近的念头,她知自己身份,是连给他做一个皇子侧妃的资格都没有。
她将他视为天上的月亮,将自己看做开在石头缝下的小花,他的月光呀,连撒都撒不到她……
“这方央果然胆大,竟敢往皇子头上戴珠花……”
“可不是,我瞧着呀,指不定哪天就成了皇子妃了……”
时隔两年,一日,她同闺中好友去街上闲游,逛到一家成衣铺子时听到旁边世家小姐说闲话。
她们口中的方央她是知道的,父亲比她父亲要高两阶,她在家中常听兄长提到,原因无他,只因这位姑娘被家里当做男孩养,性子大大咧咧的,甚至会打扮成小厮模样跟着自家哥哥去军营上,为此,兄长常常在她耳边念叨,说她明艳开朗,又说她胆大妄为,还说她和京中其他女子皆不一样……
她好奇,站在店前往那边瞥过去一眼,这一眼,便令她看到了梦中的那位公子,那少年许久未见,已是成了更加英俊潇洒的模样,他手持折扇,头戴珠花,竟是不恼的,只口中说着你呀,然后伸手捏了捏面前女子的脸。
他面前那人亮着眸眼,像个小狐狸般,得意的仰了仰下巴。
“我都跟你说了,你再跟着我,我就让你好看。”
“就这便让我好看了?”
“皇子殿下戴珠花,谁敢说不好看呀?”
那女子摊摊手,惹得他哈哈笑了两声,而后便毫不避讳的拦上她的肩,在方央的连声告饶中,两人越走越远。
“嫣嫣?嫣嫣在想什么?”
好友碰了碰她的肩,她回过神,心中不免有些酸涩起来。
央央。
嫣嫣。
想到他们方才的对话,她登时就更难受了,只道原来她触及不得的那人,也会跟在别人身后跑呢。
“你说……算了。”
话到嘴边到底是没问出来,可偏好友咦了一声。
“那不是方家小姐吗?你父亲可是在她父亲手下当差?”
她皱了眉,不等她答,好友便又说了一句。
“她父亲和兄长可厉害着呢,如今这么一看,这方家小姐也不简单,此番做派,怕是京城中只有她一人敢,不愧是武将家的女儿,相貌也很美呀,比嫣嫣你还美上几分呢……”
好友最后那句只是打趣,可偏她听了,只觉这话是往她的心眼子里扎,便只苦笑了下,没有作答。
皇子戴珠花,这一趣闻很快就在圈子里传了起来,一个人一个说法,到了最后,都不约而同的统一了口径,变成是他为博方央一笑而故作囧态了。
这话传到府中时,她正坐在亭下看兄长练剑,等小厮又复述一遍给兄长听时,她没忍住酸了一句,说了方央两句不好听的话,兄长便变了脸,只拿比她刚刚形容方央的词更难听的来形容她,然后丢下一句你如何比得过她便甩袖而去,只留她一个在原地,头红面赤的难受的紧。
你如何比得过她?
她又哪里比不过她了呢?
是相貌?还是那勾人的好手段?!
她一时间火上心头,势必要和方央比出个高低来,于是便刻意结识,有意效仿,方央喜穿烟蓝色纱裙,红色劲装,她便和她一样,颜色大差不差的恰巧碰上,兄长斥她是照猫画虎,她却偏执的觉得,照着这个猫,真的成了老虎也好。
可方央却觉不出不对劲,只当是巧合,还说什么她们两个定是上辈子的姐妹,所以喜好才会这般的相同……
真是好笑。
可因为这个,那个人的目光有时也会落在她的身上,这让她如饮甘怡,借着这个便利,和他亲近了不少。
可这事有利便有弊,其他人都能瞧出她的心思,都道她是生搬硬套,是要借着方央好攀上这枝高枝,方央是真傻呀,她生母早早离世,方父又没续弦,方家父子对这些弯弯绕绕终究是不懂的,所以才养出方央这么一个性子,她护着她,甚至还为她说好话。
真傻,真傻……
丽妃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可她这时也顾不得去擦,只愣愣的盯着一个地方,似是在回忆什么。
“我恨她……”
恨她自由又大方,恨她纯真又善良。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站在那里,他就会自己走到她的身旁。
时间慢慢过去,她们也成了京中少有的,还未定亲的姑娘,边关战事告一段落,方家又升了官,她的父亲却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也多亏她父亲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当时的皇上突然患了急症,大限之际颁下一纸圣意,传位于他,其他皇子不服,等先皇一闭眼,立刻发兵造反,方家守在皇宫,斩逆贼,杀叛徒,才守住了他的皇位,守住大秦未失一块封地国土。
朝堂动荡,为尽快抓住人心,最快的办法便是填充后宫,消息一出,自是先紧着朝廷命官家的女儿先,京城中尚未婚配的适龄女子只有少数,她的父亲不需她主动提,便将她给送了进去,此举,正和她意。
意外的是,方央似是因为这事和皇上闹了脾气,她没入宫,听闻是又骑着马出了京城,说要去江南走一走,消息递到宫中,那时她刚好在御花园中寻机偶遇,正好瞧见皇上一愣,面上苦笑不已,正难过着,便瞧见了躲在角落里偷看的她。
他挥了挥手,将她唤到身边,第一句话却是:“朕记得你,你是央央好友,叫……”
他皱了眉头,似是想不起来了,她心一凉,有些难过她在他眼前晃悠了那么长时间,竟是连个名字都没能让他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