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修并没有听见他这句。
等他挂好外袍,屋子里已经没了秦淮的身影,不过他没有在意,只坐回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秦淮。
秦淮。
这个小孩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祁修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了。
他叹了口气,侧过身阖上了眼。
不管是宫中的那位还是几位王爷府中,哪家会这样对待一个少年人……
他想不出理由。
秦淮身上的青紫绝不是今日才有,那鞭痕横在腰间,横在腿侧,已然是快要好了……
心下堵闷的很,祁修平息了下,到底是睡意全无了。
秦淮这边也没有睡,屋中早灭了灯,窗户还大开着,少年人背手站在窗边,瞧着院后那一小片湖泊。
“主子……”
“莫要多说。”
秦淮打断了他。
“皇家秋狩,你们离不开身,其余的人也混不进围场里,所以无需自责。”
他摩挲了两下手指。
“秦延宸想让我死,或者说,丽妃娘娘以及丽妃的本族,都是想让我死在围场里的。”
他的语气平淡,说的事情好像与自己无关。
“赵家定是察觉到了我们的动作……”
身后的人有些懊恼。
“程副将前些日子曾在朝堂上提过方家,定是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引起注意也好……”
他回过身,那双丹凤眼稍垂,瞧向跪在地上的那人。
“杨统领且快快起身,秋夜天凉,还是早早回吧。”
“主子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赵家那些狗腿子放出消息,说要找出在秋狩中刺杀赵公子的人,祁府虽说有老太傅傍身,但我担心……”
“他们想不到的。”
肩膀的地方有些疼,秦淮皱了皱眉,叹了一声。
“且祁府的人很好……朝堂上的事我插不上手,便按照你们自己的意思来吧。”
“也好,我们会尽快安置,早日为方家,为方将军,为贵妃娘娘正名!”
秦淮眨了眨眼睛,没有应他,待屋中恢复安静后,他才动了动脚,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床榻是刚收拾出来的,铺的很厚很软,这比他在原先那地方好的太多太多……
秦淮没有脱衣服,他肩上有伤,不好有大动作,只能和衣躺在这里,床头的地方还挂着香囊,和祁修床上挂的那个一样。
他对母妃没有什么印象,只从众人口中知道,她活泼又开朗,明艳又大方,从小被方老将军当男孩养,许是和祁夫人差不多吧……
秦淮闭上眼,想起今天那人喝药时的模样,药碗在桌上一放,原本没什么情绪在的桃花眼里瞬间浮上一丝不喜,他是个身体不好的,受不得凉,初秋的天气就要在屋里放着炭盆,却因为他一句“狼狈不堪,恐污恩人贵目”而把披风给了他。
“疼吗?”
那双手扶在自己额上,不同于他弟弟的好奇,那双眼中尽是不赞同,就好像在跟他说:
不要忍着。
为何忍着?
疼喊出来就是了。
可他疼吗?
疼。
是疼的。
掌心上至今还是指甲印,但他不能松口,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忍。
从他记事起,便要他忍。
梦中的人扭曲着脸,围着他,指着他,骂他是小叛国贼,他们将他赶到殿外,推到身后的宫墙上面,拳头如雨点般砸下来,穿着锦靴的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腹上,他的膝盖,没有人来劝,没有人敢劝。
“就让他死了吧,反正没人在意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