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节是帝国最重要的节日。
传说当光明神执剑终于将黑暗驱逐出整片大陆后,黑暗肆虐过的大地荒芜、河流干涸,原先肥沃的土壤变作泥沙,人们流离失所饱受饥寒之苦。
悲悯的神只看着这片连一棵野草都无法生长的黄沙大地,流下的眼泪化为天降的甘霖,祂用神剑划开手腕,滴落的金色鲜血变作金黄的种子。幸存的人类将着神血化为的种子埋入土壤,光明的神力净化了土壤,大地复苏,在神灵的恩惠下,万物得以繁衍生息。
为了感恩与纪念光明神的赐予与广袤的大地,人们在丰收节期间沿街摆满金黄香醇的麦酒,用草绳串起坚果与面粉烤制成圆环状的巴尔干面包,再像挂着风铃一样在窗户前挂满熏制的鲈鱼与鹿肉干,任人取用,不计回报。亲朋团聚,载歌载舞,狂欢三日,庆祝今年的丰收以及祈祷下一个丰年。
因与光明神有关,历年来的丰收节庆典都由教廷组织,越是临近庆典,白卿云便越忙碌。尽管已经提前三个月就开始准备一应事宜,可先前的风波导致进度延迟不少,甚至略有倒退。丰收节是教廷最重要的活动之一,不容差错。
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麻烦,听完克尔克的汇报,白卿云微微蹙眉,道:
“教皇不愿意出席庆典开幕仪式?”
克尔克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在避免对于教皇的身体造成伤害的条件下,用了几乎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断了教皇的每日饮酒,将食物换成黑面包与清水,把柔软的毯子换成粗糙的草垫,让两名属下监视教皇不要让他睡觉。
使尽种种办法,在几乎和审讯犯人一样的条件下,尼普尔依旧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就是不愿意出席仪式。白卿云的属下在这一个月内为尼普尔拦下了三次由皇帝发起的暗杀,他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说什么都不愿意踏出教廷一步。
白卿云了解情况后没有责备克尔克,他思考片刻,将需要教皇在庆典开幕仪式宣读祝词改为由他来宣读,再围绕着这一部分重新修改流程。
环绕在圣子殿下身边议事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私心里他们都认为由圣子出面主持整场仪式才是最合适的,不论容貌还是名望,圣子殿下远胜于教皇百倍,更适合代表教廷。但殿下一直奉行低调行事,幕后统筹,将这样露面的机会让给了难堪大用的尼普尔。
白卿云的属下为圣子殿下感到不公,见教皇不敢出席他们都很感谢教皇的懦弱胆小。他们哪里知道圣子殿下不愿意出场主持,只是因为九月天气炎热,要穿着厚重的礼服,佩戴沉重的头冠,在暑气未消、炎热刺目的阳光下,当众举行弥撒、朗诵冗长的祝词。
实在太麻烦了。
白卿云原先都将这样的麻烦事丢给爱出风头的尼普尔,心中毫无愧疚的让一名将近七十岁的老人干这样的活,他则在阴凉处安排事务,可惜今年的仪式他不得不顶上。教皇缺席后若是连圣子也缺席的话,会让教廷颜面无光。
处理完事务,白卿云注意到缪尔已经有三天未出现了,虽然缪尔先前有解释过是在为他设计丰收节庆典的服饰,但三天都没有露面还是叫白卿云有几分担心。克尔克走不开,白卿云就让阿斯兰带几名医生带一些食物去看望缪尔以及他的下属,必要时可以采用强制手段让他们休息。
不得不说白卿云对于缪尔的后勤部非常了解,当阿斯兰按照白卿云吩咐带着教廷内的医生与食物抵达后勤部房间门口后,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担心发生意外直接打开了门。
房间内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狂热气息,缪尔站在一个木箱上,眼下青黑,正声音高昂激动地大声说着什么,时不时地挥舞双臂,而他的属下全部都挂着黑黑的眼圈,围成一圈,正专注地看着缪尔,时不时地点头赞同。
阿斯兰:……他是不是来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人注意到门被打开,阿斯兰索性走近点,这才听清缪尔正在说什么:
“……这次丰收节庆典圣子殿下要出面主持!是时候展现我们真正的实力与美学造诣!让王都所有人都能领略圣子殿下的崇高之美!传播光明的福音让他们成为殿下的追随者与光明的信徒!诸位!这是我们的机会!务必拿出我们的艺术之魂!让圣子殿下的光辉洒满大地!”
众人爆发欢呼!掌声雷动。
阿斯兰:……
他不得不出声打断缪尔以圣子美色诱人入教的计划,尽量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缪尔阁下,殿下命我来看望您。”
“喔!阿斯兰大人,您来了!”
缪尔很高兴阿斯兰的到来,虽然他眼下的黑眼圈颜色已经深得像发酵的葡萄,可他双眼亮得惊人,脸颊略有消瘦但十分红润,任谁都能看出此时他正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之中。缪尔引着阿斯兰去了一个隔间,口中道:
“您来的正好,您听说了吗圣子殿下这次会亲自主持开幕仪式……不对,您当然知道,我实在太高兴了!殿下愿意在这样重大的场合露面,我们除了先前已经完工的宴会礼服,现在还要再设计制作一套祭典用的礼服,这是在是万中无一的荣耀!我想迎合丰收节使用一些麦穗与鸟类的元素,阿斯兰大人您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哈哈哈哈圣子殿下要主持庆典!哈哈哈哈!”
阿斯兰看着缪尔狂热明亮的眼睛,脊背微微发毛,他艰难开口:
“缪尔阁下……我想殿下也许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服饰,他更希望您能……”
缪尔充耳未闻,直接拉开遮掩隔间的帷幕,露出人台上陈设的圣子的礼服与骑士的甲胄,道:
“您看!这是我为您设计的与圣子殿下配套的铠甲,所用的元素与殿下完全一致!您是殿下的新任骑士,当然要和殿下保持一样的元素,才能叫他人一眼就看到您和殿下的关系……阿斯兰大人,您刚刚说什么?”
阿斯兰看着那套崭新的银色铠甲,如缪尔所说一眼就能看出和圣子殿下的关系,默默咽下还未说完的话,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这实在太美了!殿下一定会很喜欢。缪尔阁下,您的设想总是这样叫人惊叹!您真是个天才!”
自己的作品得到旁人的认同,缪尔相当高兴,他拍了拍阿斯兰的肩膀,与他一同站在作品前欣赏,感叹道:
“当然,只有天才才能配得上为殿下设计服饰,当然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的属下也提供了非常多的帮助,圣子殿下的每一款服饰都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阿斯兰大人,您知道我还有我的同伴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阿斯兰摇头,缪尔笑了,笑容纯粹得像个小孩子,开心道:
“我们最大的梦想是希望当殿下加冕为教皇时,能够为殿下设计登基仪式的服装还有教皇的头冠!也许那时应该称殿下为教皇冕下……但不论如何我和我的所有同伴,都梦想着可以亲自见证圣子殿下成为教皇,并且能继续为殿下效劳。
也许我们的设计最终并不会载入史册,像那些大人物的事迹一样流传千古,我们只是圣子殿下身后微不足道的仆从,但这有什么关系?圣子殿下是注定会被历史铭记的伟大人物!哪怕我们这种微小人物被时间的潮流淹没,但我们曾经为殿下服务、为他效力,我们曾经站在殿下身后,这就是我们存在过的证明!”
阿斯兰看着缪尔明亮的碧色眼睛,里面满溢着一种名为希望与憧憬的曼丽之光,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他看向那华丽的圣子长袍,心中循着缪尔的话语幻化出了圣子殿下成为教皇的景象,喃喃道:
“是的,缪尔阁下,我们都将仰仗圣子的荣光存在。”
阿斯兰被谈性大发的缪尔拉去转了一圈,顺道参观了缪尔珍藏的历年圣子殿下服饰。阿斯兰随着缪尔的解说认真欣赏那些为主人量身定制从幼童到少年的服饰,脑中不停地想着这时的圣子殿下容貌,心中遗憾他若是能再早几年认识殿下该有多好。
直到恋恋不舍地逛完一圈,阿斯兰看到门口的医生与提着食物的随从,恍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究竟是来干嘛的。他将圣子殿下的话转告给缪尔,原先缪尔和他的同伴十分抗拒医生,但一听是殿下的命令,就听话地接受了医生的检查,极其配合,毫无一丝不耐。
确定这些人只是太过疲惫,医师开了一些安神的药。阿斯兰心情奇妙地看着乖乖吃药吃饭回去休息的众人,心中默想:
其实根本不需要强制手段,只要一听是圣子殿下的吩咐,这些人都会毫无理由地遵循。
白卿云见阿斯兰去了许久才回来,随口问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缪尔他们不愿意休息吗?”
阿斯兰为白卿云杯中续上热茶,解释道:
“不,缪尔阁下他们很配合,医生说只是有点疲惫,好好休息后就没事了,我耽误这么长时间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