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迟昕浑身一僵,然后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见了他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脸。白卿云穿着单衣,跪坐在雪地上,双手被麻绳捆缚在身后,在寒冷的天气里瑟瑟发抖,满脸惊惶之色与他对视。一只双眼被缝上的厉鬼站在白卿云身后,嘴角淌下的黑红血液滴在他肩上,在雪天里无比刺目。
叶迟昕张了张嘴,惊愕道:“哥哥.......”
陈一枚眼中露出嘲弄的神色,讽刺道:“早先听曹棋说你和你哥哥之间有苟且,看来果真是做不得假,将白少爷抓过来还真是做对了。”
叶迟昕怒目而视,恶声道:“你怎么敢!”
这时白卿云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小迟,救救我!救救我啊!”
叶迟昕身形一顿,心生疑虑。可陈一枚不会给叶迟昕思考的时间,他高声喝道:“快动手!”
站在白卿云身后的厉鬼扬起利爪,白卿云跪在地上慌乱躲避。叶迟昕来不及细想,调动仅剩的全部鬼气朝白卿云疾驰而去,挡在白卿云身前拦下厉鬼攻击,青光一闪,厉鬼瞬间湮灭。
可这时叶迟昕突然胸口剧痛,一只漆黑鬼手从背后穿透了叶迟昕的胸口,原本运用鬼气修复好的致命伤再一次破裂喷涌出猩红鲜血。叶迟昕睁大眼睛,心下震惊却又有所预感。他看向身后,‘白卿云’依旧是那副可怜惊惶的模样,口中还道:“小迟?”
竟是与最初的那一声呼唤是相同的语调。
叶迟昕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中计了?那只鬼手还在叶迟昕的胸口旋转一圈,干枯的皮肤上浸满了血,然后毫不留情地抽出。这种身体被洞穿、皮肉被撕裂的剧痛终于让叶迟昕再也支撑不住,他无力地倒下,趴在雪地上。身体内的鲜血迅速涌出,在身下的雪地里染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叶迟昕很快就因为大量失血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低温加疼痛让他的眼前发黑,胸口被洞穿让叶迟昕连呼吸也做不到,每一次冷气倒灌都会带来浓重的铁锈味,疼得他连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陈一枚见叶迟昕终于失去了反抗能力,他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缓步走到叶迟昕身边,抬脚踩上叶迟昕的头将他往雪地里狠狠地碾了碾。叶迟昕的头被这样重的力道踩着,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他艰难喘息,口角淌出一点血沫,侧脸眯眼看着得意洋洋的陈一枚。
陈一枚看到叶迟昕如刀似地嗜血眼神,往脚上施加力道,直将叶迟昕踩得咳出血才故作慷慨地放轻。他感慨地笑道:“叶迟昕啊叶迟昕,想不到你也有关心则乱、为情所困的一天,竟然连百面鬼都认不出来,当初砍掉我脑袋的狠劲去了哪里?”
那‘白卿云’渐渐褪色,身形变化,成了一团没有面目的黑影,然后被陈一枚收入袖中。叶迟昕目睹了全过程,他弯了弯唇,勾起一个冰冷嘲讽的笑容,咳出一点血,哑着声音道:“怎么可能没有认出来是百面鬼?我的哥哥怎会向我求救?他只会让我先走.......陈一枚,一年多不见,你倒是变得越发恶心了。”
叶迟昕察觉到了不对劲,可身体比头脑更先做出反应。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敢赌那不是白卿云。他怕,怕哥哥真的在那里。所以明知有诈,叶迟昕还是义无反顾地一脚踏了进去。
现在他这副惨样,只不过是赌输了而已,可他于心无愧。
陈一枚看见叶迟昕的神情,不怒反笑,他踩着叶迟昕头的脚更加用力地碾压。叶迟昕再一次疼得头脑晕眩,他的脸紧贴的那块雪已经被血融化了,冷得他脸部发麻。陈一枚见叶迟昕这虚弱的模样自觉木已成舟,他终于除掉这根眼中刺,不由放松警惕。
陈一枚道:“我当初被你砍掉头,魂魄封印在头骨内埋在城门台阶里,每日被千万人践踏,心里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让你感受千刀万剐之苦,为此我苦苦忍耐等待脱困的时机。没想到啊,你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栽到我手里,哈哈哈哈哈哈。”
叶迟昕开口道:“咳咳.......你我之间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可这一切与白家少爷又有何关系?我哥哥现在在哪里?!”话音刚落,叶迟昕就急速喘了几口气,嘴角溢出一丝血线。
陈一枚解决掉心头大患,心中畅快无比,他那一年轻一苍老的脸露出的笑容恶心诡异,他避而不答白卿云的位置,道:
“关系?关系那可就大了,你把我埋在城门下,自以为能封印我数百年,却没想到当今乱世,那座小城早已被破,我汲取了城内枉死冤魂的怨气冲破封印。可我的身体早就被你烧掉,又去哪里找资质优秀的身体?我还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嚼你的肉!把你的灵魂放入鬼狱里遭受万鬼啃噬!”
陈一枚脚下用力踩踏,每一下都正中叶迟昕的太阳穴,他鞋底极硬,踩了十几下将叶迟昕的额角撞出了血,看着叶迟昕痛苦皱眉,陈一枚心里又舒坦了,他含着笑继续道:
“正当我一路吃着游魂野鬼和曹琪合作伪装成风水先生时,来到这玄阳城,正好撞见出门的白家少爷,那白家少爷身上带的玉佩能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我一眼就看穿他的天阴之体。天阴之体!天阴之体!男儿身的天阴之体举世难寻!这不就是我命不该绝苍天饶我一条生路吗!”
“那白少爷也是个蠢货,身边人有异心都不防备。可惜命好,祖上功德荫蔽于他。我没有办法直接夺舍。他身边的佣人刘芬有个侄子,她对这侄子视如亲子,可这人是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抽大烟,又嫖又赌。我设计让这人欠了赌场一百银,让刘芬听命于我,要来了白少爷的生辰八字,算出白少爷二十岁生辰的那一天有大劫,命火最弱,正适合夺舍。”
“可是!他竟然没有死!竟然没有死!”陈一枚突然大声道,他脚下再次用力,叶迟昕的头已经被碾进雪地里差点埋了起来,陈一枚直到今日也想不通为何本该命绝于二十岁生辰的白少爷没有死,殊不知内在早就换成了白卿云。
陈一枚目露癫狂之色,道:“我的计划,我所有的计划都被扰乱了!可是还没完!还没有完!我还有办法!我让刘芬给白少爷下凶骨碎片,让白少爷煞气入体消磨掉梧桐公馆的风水瑞气,使他百病缠身!又假装送子观音托梦让伍玲怀上死胎,利用死胎阴气与天阴之体阴气最为相似的特点,将白少爷身上的庇佑转移到死胎身上方便我夺舍!可就在一切都顺利进行的时候,叶迟昕,你居然出现了!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又养好白少爷的身体,我再一次功亏一篑!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