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连呼吸声都显得聒噪。林霜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影像,她太熟悉那个兽人,以至于都不能欺骗自己看到的主角不是他。
在她心底一直压抑、暗自蒸腾的怒意又重燃心头,一路烧上天灵盖,变成一股想要毁掉什么的冲动。林霜开如坐针毡、呼吸不畅,想要离开这里,但她依然坚持着看完了全部,她知道宵风来才是更想逃走的那个。
在她快被愤怒淹没的时候,兽人的手抚上她的小臂,滑到她用力过猛凸起的筋络,微热的体温带着安抚的意思碰触着她的皮肤。
宵风来迟疑地提醒她:“轻一点,你快把自己弄伤了。”
林霜开回过神来,绷得死紧的身体微微放松,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四个鲜红的月牙印。
宵风来的手指轻轻地摸上那几个血印,继续往前接近林霜开的指缝,碰了一下就想抽开,林霜开马上收拢手指阻止了它们,用一个十指相扣的手势把宵风来的手扣在手心。
“现在你都看见了。”兽人的语气带着自嘲,他的五指虚搭着,都不敢使劲,像是在逃避。
许多字句在林霜开的喉咙里打着转,她哽了几次才说出话来:“为什么?”
宵风来保持着半近半远的距离,低沉地作出解释:“兽人上不了军事法庭,和我一起上战场的都牺牲了,没有人作证,没有人活下来,可能我该和他们死在一起。”
林霜开听到最后那句,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
“他们....给你定了什么罪?”
宵风来闭上双眼,面露挣扎,看起来很不愿回忆那段痛苦的时日,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回答:“......反叛罪,他们认为我...我被敌人收买,才活下来的。”
“他们怎么敢!”林霜开震惊。
她心里虽然已有猜测,但猜测被坐实的感觉让她分外难受。反叛罪是一级重罪,背上这个罪名的人将在牢狱里度过余生,失去姓名、失去权利,失去一切可以失去和不能失去的,从他们走进牢狱的那一刻起,他们甚至不能算一个生命体。
意味着无论什么人都能对他为所欲为,甚至是在管辖区地位最低的兽人。
“有个孩子...”宵风来做了一次深呼吸,继续说下去,林霜开察觉到他的声音都得都快咬不准字了,“我、我没办法,我只能......”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被....我是个肮脏的杂交种,我是、我是管辖区的犯人。”他不想面对林霜开,她的厌恶或是怜悯都会立刻杀死他。虽然他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但宵风来太过贪恋林霜开对他的包容和温柔,他只是没办法不对审判的结果感到恐惧。
“可你逃出来了。”宵风来发誓他从没听过林霜开这么轻柔的声音,一下就让他眼眶湿润。
“你逃出来,而且活下来了。我们才能遇见,不是吗?你把他们、那些可怕事远远抛开了,我不认为你是肮脏的,也不认为你是一个犯人。”林霜开朝他那边挪动了一下,膝盖抵上他的腿侧,肩膀靠住他的手臂。
宵风来更紧张了,他几乎是在哭诉:“你不知道、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死了。我不能再....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会给你带来大麻烦,我不能再假装这不会发生,我没法保护任何人。”
林霜开松开手,在宵风来“果然如此”的神情中拥住了他,她的右手在兽人的脖颈和背部脊椎上来回磨蹭,是一个温和的安抚动作。
“答应我永远别这么想,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了,你是清白的。”林霜开第一次感觉到“心碎”,这可比故事书上来得凶猛多了,她拥着她缔结了契约的伴侣,却觉得他下一秒就会从她的怀抱逃走。
他抖得那样厉害,在惊恐发作的边缘挣扎,他的那只好手捂住半边脸,捂住了眼泪,也捂住了他的神情,那肯定不是会让林霜开心情好转的神情。
但她依然坚定地望着兽人,说出她的结语:“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可以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对你做这种事。”
林霜开后槽牙都要碎了,狠着语气再强调了一遍:“任何人都不行。”
听到这句话,宵风来终于放下他的手转过头来,遍布泪痕的脸和通红湿润的眼睛让林霜开的心里塌下去一大块,像是有一记重锤打在她的心脏上,让她无力招架。
林霜开看着那张长相上和脆弱搭不上一点儿边的面孔,觉得他无助极了,他是那样害怕被抛弃。
一道闪电般的念头从她的脑海划过,林霜开恍然大悟,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她站起身,轻巧地推了一下兽人的肩膀,示意他向后倒,整个人陷到沙发靠背里。
接着林霜开用膝盖顶开他并住的大腿,跪进宵风来的两腿之间,慢慢倾下身子接近他的上半身,用近乎宠溺的眼神望进那双灰眸,双手捧住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