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写字好看?”
工长一脸苍白,不住喘息,他的额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破了皮,此时正不断地流出鲜血。
他那一贯嘲讽又充斥着横肉的大脸罕见地露出一些慌乱。
这问题十分刁钻,询问的对象是这些基本没上过学的后勤人员,因此怎么听怎么讽刺。
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面面相觑。
“你会写字吗?”
有人忽然问道,被他询问的那个人顿时鬼叫一声:“会写,只会写操你妈。”
这个低俗的冷笑话让旁边几个人笑出了声,但很快就嘘声了。
工长冷着脸,他怒吼:“谁他妈说的话?”
没人敢开口,工长朝刚刚出声的那个方位,随意指了几个人,身后的警卫立即走过去将他们拖到一边。
警棍夹杂着拳脚,如雨打一样疯狂落在他们身上,痛苦喊叫让人毛骨悚然。
剩下的人只能哆哆嗦嗦站在一旁,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呼吸声都放得及其轻缓。
打了约莫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总之有些度日如年,工长吹了一声口哨,示意警卫们停下来。
高大健壮的警卫顿时收手,黑色的警棍和棕色的皮革手套上沾着血肉,正一滴一滴地往地下坠。
没有人敢看过去,只是低着头。
“一群废物。”工长啐了一口,他抬起他那扭曲的面容,用那双小眼一个一个扫过瑟瑟发抖的后勤人员。
来这里问压根就是不适合的,他懊恼的想,他也不认为这群粗野的杂碎能读书写字,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人群静默片刻,他眼尖地看见某个人动了动脚,但又被身边的人拉了回去。
“诶,那个,”工长拨开人群,直直地走到他的面前,这人要比他高上一个头,但他的头低低的,显得很没有气势。
工长非常不客气地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那人低着头,双拳紧握。
“是的。”他低声说,声音非常嘶哑,还带着鼻音,“我读了三年的书,字写得还可以。”
工长立即从裤带里掏了一根钢笔出来,“来,你写。”工长朝着刚才拉住他的家伙努了努嘴,“写在他脸上。”
高个子很快照做,在那家伙脸上写了几个字,深蓝色的墨水从脸颊上流下来,滴在他泛着黄色的白色T恤上。
工长看了一眼,倒还凑合,起码比他自己要工整得多。
“不错。”工长说不上满意不满意,起码能有个人交差,“你叫什么名字?”
“黎南。”
他一定是疯了,黎南咽了一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离他几步远的后脑勺。
一个小时前他刚哭过,那时他手里拿着家里的来信和医院的账单,无论是妹妹的问候还是叔叔的医药费,都让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比平均工资还要高上三倍的金额,他压根就不会来N区,也不会和这群魔鬼共事。
黎南现在耳边还回荡着那些惨叫与沉闷的击打声,他有点想干呕。
后脑勺停了下来,他也停下脚步。
黎南这才发现他们走到了区长的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上方贴着镀金的牌匾,旁边四周还刻了一圈的玫瑰。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工长敲了三声门,门内传来一声:“进来。”
“进去吧。”
工长颤颤巍巍地说,他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口,动作已经没有那么利索了。
黎南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倘若是文职工作,会比他现在干的后勤工资再高一倍。
他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地对工长说了句谢谢,继而打开了大门。
办公室面积很大,窗帘和窗口都拉开,强烈的阳光就此直射进来。
暗红色的地毯铺满在地面上,走起路来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区长的办公桌正对着门口,但区长却是斜着坐,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遇见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