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虑清楚,三岁不到的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家里。
石峡尾那边的治安不是很好,如果孩子出了什么意外,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黎婉猛地抬起头来。
她眼泛泪,用一种几近哀求的口气对尤佳镇乞求道。
“警官,我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已经死了老公,孩子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这三万的现钞是从哪里来的。
回答清楚了,我自然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黎婉用手抹了把泪,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
这笔钱是烂命华用命给她们母子换来的安家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烂命华白白去死。
“警官,这笔钱是烂命华之前赌马赢回来的!
港岛赌马是合法的,总不至于是非法收入吧?”
面对黎婉的答复,尤佳镇自然是嗤之以鼻。
她一边翻看着桌面上的资料,一边继续询问道。
“据我所知,你老公李家华是一个有着八年吸毒史的瘾君子。
我不相信他这种人会有闲钱都赌马,就算他赌马赢了钱,我也不会相信他会把钱交给你!
你的说辞漏洞百出,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早点把实话告诉我,你可以早点回去和你儿子团聚!”
说着尤佳镇抬起脑袋,静静审视了黎婉的表情片刻。
旋即接着说道:“否则我有权向上级申请逮捕令,可能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你需要在港岛找个熟人,替你去代为照顾儿子了。”
作为一个女人,尤佳镇最清楚黎婉的软肋是什么。
这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
黎婉的身世她早就调查清楚了,她是十多年前从大陆偷渡过来的北姑。
在港岛这边无依无靠,唯一的亲人就是烂命华和她那个不足三岁的儿子。
“警官,你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们这种苦命人!”
黎婉的心里防线开始崩溃,她踉踉跄跄撑着身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尤佳镇的面前。
这一跪,非但没有换来尤佳镇的同情,反而让她的目光更加为之鄙夷。
“你知不知道你老公在犯罪?
与其跪在我的面前,你不如老老实实配合我们警方,把这起案子调查清楚!”
“警官,我求求你,放我回去吧,囡囡怕黑的,他好怕黑的……”
崩溃的黎婉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只是尤佳镇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她从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扯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被,摆在了桌面上。
再意味深长看了黎婉一眼,知道这个女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多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清楚,今天晚上就辛苦你睡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
希望到了明天早上,我能放你回去,母子团聚!”
尤佳镇刻意把‘母子团聚’四个字眼咬的格外清晰,随后面无表情的拉开办公室的房门。
紧接着,便是一阵反锁房门的声音。
审讯室内,芽子推开房门,将紧束头发的发带摘了下来。
一头如同乌瀑的秀发披散下来,使其俏皮中更增添了几分女人的韵味。
苏汉泽不禁捉摸着下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芽子,眼神充满了警惕。
“怎么,o记审人,还有美人计的套路?”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们这些做古惑仔的,就是天生多生了条舌头!”
芽子白了苏汉泽一眼,自然是看出了苏汉泽眼中的戒备神色。
但她却并没有询问苏汉泽什么,只是把两只手趴在桌面上,回头看了审讯室的大门一眼。
而后对苏汉泽说道:“昨天死在西九龙总部班房里的那个烂命华,他老婆被尤姐带过来了。
尤姐想从她嘴里套出烂命华的安家费,我知道你的律师很快就会来保释你出去。
你想想办法吧,那个女人快要崩溃了!”
苏汉泽微微一怔,难道这又是o记差佬在给他玩反间计?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用不着告诉我听不听得懂,madam办案,很多流程是不符合规矩的。
一码归一码,她要查韩琛,查警队的内鬼,没道理要把黎婉这种苦命的女人牵扯进来。”
面对芽子的发言,苏汉泽自然而然选择了沉默。
他断不可能因为面前的女人长相正点,就放松了对差佬该有的警惕。
眼见苏汉泽不开口说话了,芽子也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而是把头埋在桌子上,用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汉泽。
“苏汉泽,我其实很好奇,今天东星和你们洪兴开片,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你是怎么做到一个人面对五十多个刀手,全身而退还能把雷耀扬从楼顶丢下去的?”
……
苏汉泽回应的依旧是沉默。
芽子笑了一声,随后坐了起来,拉直身子,伸了个慵懒的懒腰。
其凹凸有致的身材睇得苏汉泽都不由得为之眼热。
显然芽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苏汉泽不说话归不说话,她依旧自说自话地问道。
“诶,我问你,如果像我这种女人去外头混社团,一般能混到什么位置?”
“一般能混到夜总会的头牌,再不济也是个招牌响亮的楼凤。
当然,运气好点,你也可以选择跟我这种靓仔,吃香喝辣,每天躺着都有钱!”
苏汉泽有些不胜其烦,他不知道o记的这些差人在给自己摆什么龙门阵。
现在他只想赶紧等律师把自己捞出去,他答应过烂命华,要照看好他的老婆!
面对苏汉泽的挖苦,芽子反倒是不气不恼。
“哇,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在飞虎队受过特训的,你知不知道我身手有多犀利?
点解你大姐十三妹能在钵兰街做话事人,而我就只能成为你嘴里的楼凤,头牌?”
“madam,出来混不是靠能打就行的!
你以为你身手有多犀利?
我可以毫不客气的和你讲,像你这种女人,我一个人打八个根本不是问题!”
“你认真的?”
“不然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今天晚上要不是因为你胸口挂着那枚证件,单凭你拿枪指着我的脑袋,我能把你打到你老母都认不出你!”
只要不聊自己涉案的那些破事,苏汉泽发现和面前这个女人聊天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只不过他这句话说出口,芽子的目光黯然了一下。
旋即她苦笑道:“你就算不打我,我老母也认不出我来的。
她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
苏汉泽心中瞬间泛起一丝罪恶感,随后只得收敛起乖张的态度。
郑重道:“抱歉,你刚才也说过了,我们这些矮骡子,天生多生了条舌头,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啦,我老母是因为患病去世的,不像你,三岁的时候,就被自己母亲遗弃。
至少我认为,比起你来我还是幸运的多,起码我还是知道,我母亲是爱我的!”
苏汉泽不免一阵脸黑,他老母的,在o记当差的果然没一盏省油的灯!
“madam,我收回我刚才的那些话,你这种人如果出门混社团,很容易挨打知不知道?”
笃笃笃——
此时审讯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芽子看着佯装愠怒的苏汉泽,不禁咯咯笑了一声。
旋即对着外边喊了一声。
“谁啊?”
“芽子,是我!”
外头传来了方凯的声音。
“我在替madam审人,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我看你一晚上没有吃东西了,刚才给madam带宵夜的时候,顺便也给你带了一份。
你要不先出来吃点东西?我来帮你审人?”
“多谢了方凯,我晚上一向不吃宵夜的。
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得抓紧时间,赶紧审人。”
“那……我给你泡杯咖啡?”
“都说了不用了,方凯,你赶紧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开工呢!”
二人的一番对话,听得一旁的苏汉泽想笑。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个o记的组员,显然对他这个正点的师姐颇有意思。
但怎么看这个师弟,都带着点舔狗的味道在里面?
打发走方凯之后,芽子立马又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嘴脸。
她用一种颇为真诚的目光看着苏汉泽,开口道。
“苏汉泽,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不能!”
苏汉泽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喂,我还没有说让你帮什么忙呢!”
芽子拉长雪白的鹅颈,娇嗔道:“万一我是想问你,能不能陪我去看场电影,逛逛街呢,你也要拒绝我吗?”
“钵兰街那边也有做男妓的生意,但是我是从来不沾的。
如果你钟意让我做鸭,看在你长相正点的份上,我可以勉强破例一次。
逛街一千蚊一次,看电影两千蚊一次,当然,可以免费赠送过夜服务,胶笠的钱由我来出!”
苏汉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随后一改语气。
“当然,你大晚上的费劲心机陪我吹水,一门心思想让我放松对你的警惕,肯定不会是为了钓凯子这么简单吧?
madam,我承认你很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钟意和你闲聊这么多唔相干的事情。
我劝你不要多费口舌了,今晚的闲聊到此为止。
从现在开始,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不会和你们这些差人多说一句话!”
芽子还未说出口的话,直接就被苏汉泽堵死在喉咙里。
没有办法,她只得尴尬地朝苏汉泽笑了笑,随后起身。
在出门之前,不忘再提醒苏汉泽一句。
“你最好还是想想办法,以我对尤madam的了解,黎婉这个女人最迟在明天下午就会被她整到崩溃。”
说罢,芽子调头就离开了审讯室。
凌晨三点二十分,苏汉泽风尘仆仆的被律师从湾仔带了回来。
在钵兰街的一处时钟酒店的套房内,苏汉泽见到了早先被律师从西九龙警署保释出来的吉米仔。
吉米仔此时正坐在套房内的沙发上,见到苏汉泽之后,他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二人本来就是熟人,反倒是由邱汉杰这个大状出面,替二人做起了介绍。
“李家源先生,这位就是我的委托人,苏汉泽先生!
我曾经听苏先生提起过,你们之前本来就是老熟人了。”
说罢邱汉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开口对苏汉泽说道。
“苏先生,我很欣赏和您这种优质客户进行合作。
作为回报,我觉得为您破例一次,以后您有什么官司,需要我代为处理的话,我将为您取消按时计费的谈话规定。”
五十万对于邱汉杰这种大律师而言虽然不算多,但这五十万赚的属实有些过于简单!
简单到邱汉杰觉得不额外为苏汉泽多做点什么,这笔钱都拿的不安心一样。
但是苏汉泽并未觉得给到这么多钱有什么不妥。
律师和医生,是最受矮骡子尊敬的两个职业。
前者是因为矮骡子大抵干些捞偏门的营生,一旦吃了什么要紧的官司,需要律师代为出面捞人。
后者更加简单,矮骡子打打杀杀,只要被送到医生面前,是死是活还是残废,哪怕是社团的龙头老顶,也没有拿捏自己生死的医生大嗮!
“邱律师,我确实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委托你去办一下。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和你讲过了,石峡尾屋邨的那个女人,曾经因为……”
“好了苏先生,你什么都不知道!”
本着尽量不要和律师撒谎的原则,苏汉泽本打算找个合适的理由,让邱汉杰把黎婉从湾仔捞出来。
但是邱汉杰非常识趣地打断了苏汉泽的诉说。
他一本正经地对苏汉泽说道:“我们港岛大律师公会,也并不只是见钱办事。
为了维护律政集体的荣誉,有时候我们更乐意替那些贫苦的市民提供无偿的法律援助。
依我来看,黎婉这个女人就挺可怜的。
根据您之前的描述,我不仅可以把人从警署捞出来,更可以向公共安全科发起指控,他们办案的方式完全是不符合流程的!
哪有在没有合法手续的情况下,就肆意对市民的住处进行搜查的?
这种行为,告他们一个入室抢劫都不过分!”
“邱律师,我只需要你替我把人捞出来,然后把o记违规办案的相干证件搜集好就行了。
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难看。
至于酬劳方面,我也绝不会让您做公益的。
明天下午,我会安排人再送八十万的现钞过去,麻烦邱律师费心了!”
老实说,o记c组的这种办案风格,确实让自己非常不爽。
但是目前来看,尤佳镇那边也只是在扮演一个各司其职的角色。
而且他目前不想让o记知道自己和烂命华的死,牵扯上什么干系。
一旦让邱汉杰大操大办,利用o记违规办案的证据把尤佳镇钉死,那就等于自己变相承认了自己和烂命华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到时候麻烦非但不会消失,还会铺天盖地的接踵而至,这并不是苏汉泽愿意看到的。
不如把c组的把柄先攥在手中,或许能让这个一心想往上爬的差婆投鼠忌器,稍微收敛一点。
邱汉杰闻言,讼棍的本性显露无疑。
朝着苏汉泽点了点头,语气不由得更显尊敬:“苏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我抓紧时间去湾仔把人捞出来先,回见!”
“回见!”
随着邱汉杰离开,吉米仔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表情复杂的看着苏汉泽,开口道:“泽哥,元洲仔的事情,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既然做了,自己就不怕认。
如果吉米仔在了解到是自己把他从警署捞出来后,还猜不到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布的局,那也就意味着吉米仔根本不值得自己这么多心思,把他从和联胜挖过来。
“泽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在阿公和大埔黑都还被关在里边,他们认定了就是我用他们的船走私毒品!
哪天他们从警署出来,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吉米仔,和联胜的律师没有你想的那么蠢。
走私毒品的烂命华,已经在班房里死了,所有的罪名都会由他全部扛下,大埔黑不会有事,龙根也不会有事!
如果实在担心他们要找你的麻烦,也没有那么简单,我撑得住你!”
吉米仔有些心灰意冷:“泽哥,其实那天你到深水涉来找我聊天的时候,我就已经认真想过你说的那些话。
我也不想替森哥还有阿公他们做事,但是没办法,我不想得罪任何人!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大半家业,都在深水涉那边。
就算我从和联胜出走,我之前积攒的那些资产,人脉,全部都清零了!”
苏汉泽也坐到了沙发上,掏出支烟,吧嗒一下点上。
吐出口浓郁的烟雾,缓缓对吉米仔说道。
“你在深水涉混了不过短短三五年,就成为了龙根和官仔森手上的一颗摇钱树。
而同样做过我大佬的官仔森,在深水涉混了十五年,混成了一个食粉的烂赌鬼!
你好好考虑清楚,不是你吉米仔够好彩,得到深水涉那班人的器重,才攒下的这些家业。
而是你吉米仔够犀利,你这种人,在哪里都能出人头地!
继续留在深水涉,只会被那群废柴拖累!”
吉米仔无言,但紧锁地眉头,已经在告诉苏汉泽,他是认可苏汉泽的说法的。
好不容易把吉米仔从和联胜挖出来,苏汉泽自然不会只给吉米仔开空头支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