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雨棠回京后的第一个除夕,也是头一回为人之妇的年末,过了今夜便是乾隆三年,细想着雍正年间入宫至今的种种,不由失笑,迎着廊前雪,渐欲伸出手去,“兜兜转转,我的归宿,竟也能如今时今日般安稳快乐,阿玛,额娘,姑姑,是你们在天上为我祝福么?”
一朵雪将落未落,眼看着就要停在雨棠手心,却被忽如其来的一只大手挡住,小而嫩滑的肌肤被大大的手紧拢住,似怒似宠之声,“多大的人了还爱玩雪,仔细冻着了手,晚上姐姐见了又该训斥我了。”雨棠欲将手抽回,却挣不过他的劲道,便任性地嗔怪道:“你原该得些教训,教你知道厉害,日后可还拿人来下注!”傅恒每每闻此,就如被扼住了命门般,“好了好了福晋大人,为夫我绝不再犯,只是一会儿的阖宫宴饮稍稍给为夫一些薄面可好?”雨棠斜睨了他一眼,“不用你说,这点体面我自是知晓的。”
除夕之夜皇室大宴,今年乃是尤为热闹的一年,外邦亲族,内戚权贵齐聚一堂,满汉全席歌舞升平,无不昭示着大清身为天朝的泱泱气派。小夫妻俩在神武门前下车,踏着黄昏之色向漱芳斋大戏台而去。自古冤家路窄,两人在左偏门处与佟家兄妹相会了,傅恒几日来平静的心火又有点燃之势,佟博尔偏又极不知趣,“是中堂与福晋,真是巧得很,我备了新年之礼要赠与雨棠你呢。”
“世子在皇宫禁院之内公然唤出家妻闺名,不知是哪家礼数。”傅恒意气难平,振振出声。佟博尔看着他似有不解,向其使了个眼色,大抵是说咱俩不是约定好了么,你怎的这样无赖。傅恒侧头避开他之目光,拉着雨棠的手稍一用力,带着娇妻快步进入内苑。皇后正位上座,远远便向自家亲眷挥了挥帕子,示意上前近座。
皇后陆陆续续受了些请安献礼后,乾隆帝方携着新晋贵宠嘉常在入席。在座众人一齐高呼万岁,又说了些吉祥话,随即依礼制吉时开宴。席间觥筹交错,傅恒身在高位,难免应酬地多饮了几杯佳酿,心中本就有事,不巧向佟博尔处望了眼,目光霎时相对,捏紧了身旁之人的手道:“棠儿,那厮又一双贼眼时不时地瞧你,委实太不地道了!”雨棠无法,明知他是醉话,只好轻言相劝,“你醉了,他何时瞧我了,是瞧咱们上首的五格格呢!”
他瞥了眼雨棠所指的方向,果见五格格正向佟博尔敬酒,心下方舒坦了几分。佟博尔满饮了几杯,觉得今日身旁尤为安静,侧首瞧了瞧自家小妹,往日最喜宴饮的一个人此事单手托腮默默不语,时不时望一眼苑门,再瞧一瞧皇帝右下首那个空落落的座位。伸手向其肩上一拍,竟还唬了她一跳,“哥,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