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闺阁,傅恒仍觉不妥,至小沪身旁,“她现下情绪不稳,若有何事随时差人去武英殿,我今日在宫中留夜。”小沪看向屋内一言不发的自家主子,“有劳大人费心。”
弘历听闻宫中丧报,已是心生疑窦,一早又收到傅恒传书,只恨不能将手中事务顷刻间处理完毕,赶回京城去。烦躁之际,偏生有个不长眼色的楞头青在外求见,不耐烦的声音,“是谁在外头!”小允子急忙应承,“回主子,是奉县知县王之孝。”弘历将案上折子推向一边,“宣!”王知县晋见时并不似旁的官员般唯唯诺诺,反而一副腰杆挺的笔直,拂了拂官袍向宝亲王请安,弘历抬眼见他一身官服虽整洁却色泽陈旧,脚上一双官靴仍是三年前的老样式,鞋底隐约可见已磨的不成样子,心中烦闷之气便消了许多,“你一介知县,因何事要见本王?”
王之孝:“下官有对策稳定盐价。”弘历笑了笑,只当他是初生牛犊,“好大的口气,本王与巡府商讨了几日都无良策,你能办到么?”他依旧不卑不亢,“只要王爷放权下官,不出半日,必能让王爷见到一个清平盐市!”弘历正因盐案拖沓无法返京而苦恼,听此思忖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方一入夜,雨棠便拿着包袱携小沪自角门潜出,一路至景阳宫的枯井前。小沪一剑劈开井上木板,随手扔了粒石块下去,良久也未闻回声,“主子,还是奴婢下去吧,万一底下有什么…”雨棠麻利地将绳索系在腰间,“不,你是练家子,体力又比我好,一会儿还要拉我上来,放心,我会谨慎些的。”眼见着她顺井而下,消失在黑暗里,小沪心中满是担忧,“主子一定要好好的,怎么还不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股刺鼻的浊气上涌,脚尖触到底下凹凸不平的地面,雨棠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火光所及之处长满了绿苔,脚下是层层石子木块与淤泥,她试探着慢慢挪动身体,鞋底踩过的地方留下脚印,沁出氤氲水汽,潮腐之气便更重。忽地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此摔倒在石堆上,衣裙上尽是泥渍,“没事的…”雨棠摸索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火折子,抽出来点燃。微弱的火光燃起,摔倒之处的情景令她几欲作呕,蜷缩着退向墙角,紧紧环抱住双膝,将头埋在膝间不愿抬起,周围不断有窸窣之声传出,成群的老鼠四处流窜,似乎一有机会便要往袖笼中钻去,使雨棠浑身发冷。
“雨棠…”“傅恒…是你吗?”熟悉的喊声仿若救命稻草一般,傅恒近前,蹲在她面前,“别怕,有我在,我们一起找…”雨棠定了定心神,攥着他的袖角站起来,小声道,“这里有好多老鼠,我们去别处找吧!”傅恒将她护在身后,自己捡了根木棍上前一步步拨开石块,向老鼠最密集的地方撬下去,“你别动,我想如果井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最有可疑的地方就是这里。”圆形的颅骨渐渐从淤泥中显露出来,很快完整的一具骸骨便被挖出,雨棠捂着嘴难以置信,“这是…”
“三年前,景阳宫蕊贵人与侍卫有染,二人私奔时侍卫被乱箭射杀,蕊贵人却失踪了,当时我也在骁骑营,宫中人都说她逃出去了,但是这四面的守卫是何等森严,想要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雨棠此时方反应过来,“这么说,这具骸骨,应该就是蕊贵人了,那么熹妃,我姑姑,还有金簪都与她的死有关!”傅恒点头道,“如果能证明金簪上的血渍便是她的,那么…我想谦嫔娘娘的死因就呼之欲出了。”雨棠掏出怀中金簪,“我有办法,唐有名医滴血入骨辨亲疏,我们也可一效古人”言罢便用古井内的积水融下簪上血迹,滴于骸骨之上,“蕊贵人,冒犯了。”不消片刻,血珠便融入骨中,形成暗红色的斑点,如同流下的血泪一般。
二人正想着是否将骸骨带离此处,腰间的绳索忽然收紧,有石块自井口掷下,傅恒:“不好,上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