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寺,奉世祖顺治爷之命所建,寺内武僧一百零八人,专司护卫祭祀皇室之职,后院禅房依皇家行宫规格建造,主禅院名曰圣德堂。
富察荣儿赶至南山寺时,已是三日后,寺中僧人皆奉宝亲王之命四处寻找傅恒。
圣德堂内,弘历垂首,自责不已,“傅恒还没有消息么?”哈其生:“除却留守寺中保护王爷的,其余僧人全数出动了,整座五台山都快翻遍了,还是不见傅大人的踪影!”弘历几乎要将手中狼毫捏断,“继续找,让留下的护卫也出去找,活要见人,死···也要将傅恒带回来。”
富察荣儿此刻刚到门外,听此噩耗,长途跋涉下的虚弱身子几欲晕倒,“傅恒···傅恒怎么了?”弘历赶上前扶住她,“荣儿,来,先坐下。”“不,你先告诉我,我弟弟他到底怎么了?”弘历:“是我当时欠缺考虑,对自己太过自信,以为可以掌控全局,刺客攻进庵内时,护卫不敌,傅恒为了引开刺客,已经···失踪三日了。”
荣儿强自振作道:“只是···只是失踪而已,他自小胆子就大,闯多大的祸都安然度过了,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弘历,你们在哪里分开的,你带我去找好不好?”“好,我们马上就去。”
门外有小沙弥传话道,“施主,住持说,一个时辰后便是吉时,请施主早做准备。”弘历:“不可改日吗?”小沙弥:“阿弥陀佛,错过今日,恐怕要等到下月十五之期方有吉时。”荣儿听后,反劝慰弘历:“国祚为重,以免夜长梦多,延误了回宫之期,等祭祀完再去吧。”
南山寺大雄宝殿,宝相庄严的大佛与大清历代先祖的长生灯在上,半人高的三柱大香由高僧抬进大殿,在一片木鱼声与诵经声中插入铜鼎,宝亲王代天子向宝相三次鞠躬,完成祭祀大典,此刻门外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一名年轻妇人抱着未足月的婴儿在外哭闹着,“求住持救救我儿啊,救救我儿啊!”
弘历闻声与住持一道赶至殿外,住持:“这位女施主,三日前老衲就曾说过,这婴孩未足月而强行生产,能存活近月余,已是奇迹了。”那妇人跪在殿前拉扯住持袈裟,“住持,我知错了,我不该贪慕虚荣,为进富贵之家不择手段,导致我儿早产,请大师为我儿诵经祈福,告诉佛祖,我愿意折一半的寿数换我儿的命啊!”住持只是摇头。
弘历见那妇人哭诉的凄惨,甚是见怜,遂近前看那婴孩,不料那妇人忽然发疯似的拔下发簪刺向他,荣儿见此来不及思虑便拉开弘历挡在他面前。发簪正中左胸,“荣儿!”弘历抱住胸前一片殷红的她,“你怎么这么傻!”
荣儿:“你对我···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让别人伤害你···”弘历嘶声吼道:“快请大夫!”
圣德堂偏殿内,弘历红着眼守在病榻前,哈其生进来禀报:“王爷,犯妇已然抓住了!”“将她关起来,这笔帐待回宫之后一并算清楚!”大夫细细诊脉后回禀道:“王爷,这位姑娘虽未伤及要害,但伤及血脉失血过多,现下虽已止血,但发簪若一经拔出,后果实在无法预料,若不拔出,必生腐肉,请王爷决断。”
弘历心中对荣儿满是担忧心疼与自责,榻上的人儿轻咳出声,“弘历···我要把簪子拔出来,若是有何闪失,你,一定帮我把傅恒找回来,答应我···”弘历的手紧紧攥住被褥,“别乱想了,你不会有事的。”
大夫以沾满止血药物的纱布贴在伤处,右手熟练地快速抽出发簪,再次用力按上纱布,荣儿只是闷哼了一声便昏厥过去,“她怎么了?”大夫示意弘历放心,“好在这姑娘身体底子好,发簪也并不如匕首那般宽厚,只需些好药材仔细调理上半月,便当无碍了。”弘历急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去抓些滋补的药来。”
那大夫面色甚是为难,“王爷有所不知,五台县地处偏远,药材多有不足,且如今时值夏季,潮湿多雨,恐不利于姑娘休养,待过两日,姑娘身子好些,还是速回京城请御医仔细诊治为上。”
六月初八,弘历一面令僧众继续搜山寻找傅恒下落,哈其生留守,一面安排马车亲自照顾荣儿回宫。南山寺外,弘历抱着面色憔悴的荣儿上车躺下,“可还舒服么,我吩咐他们多铺了几层被子,担心路上颠簸,牵动到伤口。”
荣儿胸口虽疼,心中听此却很是温暖,微微颔首,“六年了,我们上次同乘一辆马车外出是十四岁时的事了,那个时候,你还不是王爷,没有那么多的政务要忙,我,你,傅恒,常约在一处聊天,玩耍,如今···我这副样子,傅恒又下落不明···”弘历:“不论傅恒能否回来,我都会像从前一样照顾你,对你好,我早已将你与傅恒看做一家人了。”
荣儿眼中顿时有了神采,“一家人,真的吗?”
“是,傻姑娘,当时那样危急的关头,你怎么会想也不想便替我挡下刺客。”荣儿:“我也不知道,也许···就像你说的,我们,是一家人,谁会眼睁睁见着家人受伤,而无动于衷呢,咳咳···”弘历:“你先躺一会,等到驿站了我再叫你。”“嗯。”
浩荡的皇家车驾一路沿着官道而行,并带武僧开路,经此一役,弘历更加谨慎小心起来,今时今日,他再也不想见到身边任何一人受到伤害;亦不想再如从前般避开宫中的权利倾轧,只有自己先强势起来才不会有机会让敌人玩弄于毂掌之中,回宫之后,一切将会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