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谷虚则哈哈大笑,“老先生好眼力,鄙人以前是个落第秀才,屡不得志,遂结庐定居于此。不知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夫姓雷,单名一个烈字。”
“哦?原来是雷老爷。失敬失敬!”丁谷虚连忙作揖。“久闻苏州雷老爷仁义博爱,贤德远播。晚生早有仰慕之意,无奈无缘一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雷烈连连摆手,“那是大家抬举老夫罢了……”
两人这边聊着,而厨房里,丁曦兰则有点苦恼。临时多了个人,她得多做一份饭。而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东西,有的只是腌制的野菜,晒干的竹笋,还有自己种得一些家常菜。怎么样子做才能不失礼仪又让雷爷爷不会觉得是特别招待呢?
在屋后的菜地里转了一圈,她灵机一动,有了。
“说句心底话,我可真羡慕丁老弟你啊!”
两人聊了一阵子,雷烈发觉丁谷虚不但为人耿直,淡泊虚怀,而且一点都不迂腐。读书之人,能像他这样的,还真不多。对他的好感不禁大大增加。
“雷老爷,这怎么说?”
“丁老弟你学识渊博,谦虚正直,居陋室而能怡然自处,岂不令人称羡?更何况,曦兰姑娘相貌清秀,聪明乖巧,孝顺明理,勇敢沉着,不以贫而自卑,老弟有女如此,让老夫羡煞不已,羡煞不已啊!”
丁谷虚歉然一笑,道:“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上帝甚蹈,无自瘵焉。十几年的山村生活,让我明白,名和利,终究是身外之物,惟有家人重要。只是小女,我亏欠她太多了。”
语毕,他仿佛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人们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此话果真不假。十八年前,我与内人迁居至此,不久,我染了怪病,从此落下病根,不能干活,只靠内人做些针线活儿度日。偶尔身体好的时候,我也能够替人写写字,作作画什么的。内人贤淑,从来没有怨言,侍奉我这个药罐子,抚养小女,勤俭持家……可是,八年前,她身罹重病,一夜之间,身体就垮了,没挨到天亮,就去了。”
说到这时,他的眼角不自觉的湿润了。
“那年,小女才九岁。可是,她却比人家十八岁的孩子都懂事。说来惭愧,还是她劝我保重身体,不要让内人担心。此后,她就上山砍柴,替人放牛,什么活都干。这一带人也很宽厚朴实,对她也很照顾。为了给我治病,偷偷跟镇上大夫学习辨别药草,之后更瞒着我上山替我采药,又把多余的药草卖给镇上的大夫,换取钱财贴补家用。她怕我担心,一直不告诉我。其实,这哪能瞒得住啊。她第一次上山,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就知道了。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就算我不让她上山,为了我的病,她还是会去的,我也拦不住。我只好当作不知道,让她心里没有负担。在她上山的时候,我只能呆在家里,祈求老天爷保佑她,祈求内人在天之灵保佑她,希望她不要遇上那种毒蛇,保佑她身体安康。天见可怜,到现在为止,她还算平平安安。”
眼泪,已止不住流了下来,他忙挥袖擦去。
“失态,让老先生见笑了。”
丁谷虚神情已经如刚才那般平静。
“丁老弟,所以说,我真的羡慕你。曦兰姑娘如此乖巧懂事,叫人不喜爱都不成啊!”
“爹,雷爷爷,饭已经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