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你懂吗。
于是陆闻也只能作出和何景光一样的反应,好的,好的,她如此答应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16岁,许有竹15岁。十几岁的许有竹,美得不可方物,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这个女生像公主一样。
陆闻总是扎马尾,省事,方便,碎发如何凌乱也不管。许有竹头发比她长,颜色比她的浅,是那种天生的冷棕色,总是像公主一样盘着头发,总是有一圈麻花辫的那种盘发。穿着白衬衫,罩着宽松的校服外套,中分刘海现在看来应该叫八字刘海,是十几岁的许有竹最常有的样子。
这头发梳得是那么心灵手巧。许有竹会骄傲地说,是爸爸替她做的发型。陆闻只觉得羡慕,尽管她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还记得第一次做爱的时候,她们坦诚相见,只剩下许有竹的盘发未解。秘密基地的主卧有一个看得见大海的阳台,还有巨大的落地窗,许有竹沐浴着月光坐在床边,陆闻跪在床上——她的背后,拿出十足的耐心解开那复杂的盘发,一如解开一个少女的心扉。
当26岁的许有竹又梳起那个盘发,陆闻控制不住地颤抖,并且想要去触摸,想亲口问她,一别经年,那些缺失的岁月,她还有没有盘起过这个发型。
他们坐在何景光家空旷的客厅地板上喝酒,啤酒,红酒,威士忌,摆满了不同的空酒瓶,烟灰缸里落满了余灰,每个人都神色恍惚,电视机里放着黑白老电影,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何景光是极简主义者,他的衣柜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衣服,整个家里也只存在生活必需品。爱物,惜物,明明是那么沉迷在旧时光里的人,却和陆闻有截然不同的保存时间的方法。他把任何承载着过去的东西都丢掉了,只存放在记忆里,偶尔午夜梦回,醒来空落泪。而陆闻把所有代表那个青春的物件都放在了海边的房子里,用一个上锁的厚重木箱封存旧时光里所有已知与未知的秘密。因着这点,何景光独居在家,客厅空无一物,只有一张软地毯铺在地上,落地灯亮着氤氲的光,再就是一个投影机,没了。与其说是地毯,还不如说是软绵绵的婴幼儿爬行床垫,四个人都睡得开。
客厅里不挂钟表,一个人躺在地上发呆的时候就可以无视时间的流动。现在几点了?不知道。陆烧枕着何景光的大腿,昏昏欲睡。陆闻和许有竹靠着墙坐,挨得很近,却一言不发。黑白电影里的英文对话是唯一的声音。
许有竹是四人中最乖的,虽然是单亲家庭,但父亲的溺爱让她像个真正的公主。善良,天真,单纯,成绩优秀,同时乖巧——这是高中时期的许有竹。认识陆闻之后才开始接触酒,用临时身份证进网吧,第一次抽烟是做爱的时候借陆闻的火。直到现在,她也是四人中最不擅长喝酒的,也几乎不抽烟。
陆闻从裤兜里摸索着一支爆珠,酒意正酣的许有竹有些心头发痒,伸手要了一支,陆闻笑着点上火,像那时候一样,她想。
她看着何景光的背影,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优秀的大人的小男孩,却还是不能大胆地去爱。陆烧的戒指盒子还在裤兜里放着,那有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凸起。何景光低下头,他的手抚上陆烧的脸颊,感受那有热度的呼吸,终于不再如梦中人一样了无痕迹。她也是这样,她没有那时候的勇气了。
一个人不应该只沉湎在过去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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