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只见过那些王公贵族聚在一起垂钓,不知乐趣何在,于我而言,倒像是某种威胁。对没好处的事我素来没耐心,偏偏今日……”
“姬别情。”
“嗯?”
“我随你回长安复命,”祁进顿了顿,“这次不是为了什么人,只为了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门外忽然一声惊雷,东海的闲情逸趣,许是随着这阵雷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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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琬公主!公主!太后正歇着呢,您不能进去啊!”
宫人在身后追着乱跑的长公主祁令琬,那是祁穆最宠爱的孩子,当今皇后所出,锦衣玉食养出来的粉雕玉琢的女娃儿,又活泼又聪慧。容太后望着窗外被大雪覆盖的后花园,懒洋洋地捡起一颗葡萄送进嘴里。
“那孩子有点像小时候的进儿,”容太后缓声道,“进儿自幼也活泼,不过是在他父皇面前尚且还称得上听话罢了。令琬与他长得也像,那眉眼,和先帝一模一样。”
“太后既然喜欢公主,为何不叫进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单纯,记性也最好,发生的事,会轻而易举记一辈子。哀家时日无多,她记不得也好。”
王嬷嬷正低头收拾茶几上的茶盘,祁穆登基以来,李清婉身体每况愈下,已是不常出门走动,咳疾时常反复,几次请来太医,都是束手无策,道是太后多年来劳心伤神,身体底子早已不如当年。李清婉倒是不甚在意,只长叹一声“命该如此”,在殿里养了只粘人的白猫,除了皇帝和后妃前来问安以外,也不常见人了。
“姬别情还没把进儿接回来?”
“姬大人几次差人传来消息,都说是殿下在东海传道,未得道缘离开东海,会伤了修为。”
“你如何看姬别情?”
王嬷嬷神情复杂:“老奴不敢妄言。”
“说就是了,”李清婉直起腰身来,“哀家想不通,进儿为何要救他。”
“姬别情其人,传言中残暴乖戾不近人情,当初也的确是谢氏手中一把好刀,只是后来为祁朗与李林甫所用,如今凌雪阁落入陛下手中,几番清洗,唯有姬别情及其亲信巍然不动,想来必是有几番手段心机深沉之人。只是依老奴看,他实在不像是能与殿下交好之人,更不至于让殿下以丹书铁契救人。”
“你认为,是他蛊惑利用进儿?”
“老奴不好轻易揣测,殿下已近而立之年,当是有自己的考量。救出姬别情对推倒谢氏及其党羽大有益处,或许是为了太后您,也说不准。”
李清婉只当这是安慰,无奈笑笑:“罢了,等人回来再说,什么伤了修为,怕不是进儿和他有事瞒着哀家。你且盯着宫外的消息,他二人进了长安,便来禀报。”
“是。对了,陛下早些时候又差人送了参茶来。”
“放着吧,今日不用。”
祁进自是不知朝中变化,姬别情也不曾与他提起。马车一路向北,天气越发寒冷,那件狐皮大氅还真就派上了用场。高剑和叶未晓在马车外面骑马并行,邓屹杰先一步回纯阳通报消息,倒是让高剑很不自在。
“你师父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叶未晓稍稍靠近高剑,低声道,“我若是直接说了,会不会惹他生气?”
“你大可一试,我不会救你。”
“……”
高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下意识抓紧了马缰:“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先前在华山就看得出来,祁道长对弟子素来严厉,我不担心我自己,我担心你会……”
“那你早先为何要招惹我。”
眼见高剑心绪不佳,叶未晓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话。姬别情一向不管弟子的私事,他和高剑在一起,姬别情也听之任之,可祁进对离经叛道应当是容忍不得的,他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大概就是和姬别情在一起,若让他再接受第二次——叶未晓细想之下,觉得必然要找姬别情在场的时候摊牌——也无济于事,按姬别情现在的心态,怕是祁进一剑砍了他,姬别情还要在旁边替他擦剑。
“回长安以后,我就与师父禀明,”叶未晓又凑上前来,“你……”
高剑不耐烦道:“你真把我当成了话本里的负心人是不是?你要说尽管去说,两个人的事,要你一个人担心做什么。”
叶未晓一愣,却见高剑忽然扬鞭,走到他前面去了,小道士耳尖红红的,大概也许应当不是被冻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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