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姐,累成这样,怎么也不知道歇一歇。”
唐子衣瘫坐在地上,连瞪姬别情的力气也没有。她被关在离刑讯处最近的牢房,整日听着惨叫声而不能入睡,撕掉衣袖用布条塞住耳朵也无济于事,每隔一刻便有人在此处敲锣打鼓地叫醒她,牢房四周摆满火烛亮如白昼。今日送来的饭食仍是侯府小姐的规格,她却一口也吃不下,只将将喝了两口水润润喉咙。
“姬大人还真是命大,”唐子衣声音沙哑,“可惜饿着了姬大人亲手喂养的猛虎。”
“看来唐小姐一早就对凌雪阁知之甚多啊。”
“……你什么意思。”
“李大人的好本事你还是没学到。”
“你少听李林甫那个老不死的——”
“朝中姓李的大人没有十位也有八位,唐小姐就笃定我在说李相国?”
姬别情让人搬来椅子坐在她面前,久违地戴上了手甲,唐子衣抹掉手腕上的一点灰,扶着牢房的栅栏勉强站起身来:“姬大人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浪费口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当初唐小姐给祁真人下毒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一天?”
“毒是我下的不假,可祁真人病危又是拜谁所赐?”唐子衣紧紧抓着栅栏,双眼布满血丝,“你就不怕我说出来,让你做我黄泉路上的同行人?”
“唐小姐是不是忘了,”姬别情笑道,“迄今为止,姬某是唯一一个从黄泉狱活着出来的人,纵使我将这句话报上去,旁人也只会以为你是走投无路疯狗乱咬,陛下和太后,会信你还是信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姬别情扶着膝盖站起来,隔着栅栏掐住唐子衣瘦削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唐小姐是用毒高手,姬某不敢班门弄斧,当初你用缠鬼藤伤了祁进,如今便自己尝尝这滋味如何。”
“姬大人,叶大人求见,说是急事。”
“让他到正厅等我,”姬别情甩开唐子衣,“你们,让唐小姐好好学学凌雪阁的规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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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未晓:见字如面……”
“叶未晓:我与师父已经南下至杭州……”
“叶未晓:你高剑爷爷我要去东海侠客岛住上三……”
……
高剑将第二十六个纸团丢进火盆,他活这么大也没给什么人写过信,提笔又放下,放下再提笔,写上一两行字又觉得矫情,想到最后大笔一挥“道爷在东海侠客岛爱来不来”,胡乱折了几下塞进信封偷溜出去找驿站信使,不敢叫祁进知道。沿途偶尔听说些朝中的消息,大抵都是新皇帝整顿朝堂的事情,今儿倒了位节度使,明儿把那个什么爵爷送进诏狱,再后来,什么荣安侯府大小姐送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就疯了——
“荣安侯府,那不是谢太……呸,谢氏的亲戚吗。”
“听说是招惹了凌雪阁的高官,就算是容太后的亲戚又能怎么样咯。”
“哎……荣耀一时还是一世,谁说得准呢。”
“怎么就不见凌雪阁来查一查我们台州的官,唉,山高皇帝远啊。”
“这位道长,您站在这儿好半天了,这船票您买还是不买?”
祁进猛地回神,正要将钱币递过去,船家却劝慰道:“道爷,不是我们不想做您的生意,这几日天气不好,海上风浪大得很,若不是为了搏命,您最好还是别上这趟船,等些日子吧。”
“要等多久?”
“不久,三五日吧,天放晴了一切都好说。”
“有劳船家。”
“不客气不客气。”
邓屹杰和高剑才将行囊搬出马车又搬了回去,好在客栈的房间还没新客入住,才安顿好外头又下起雨来,电闪雷鸣的,祁进便将两个徒弟赶去读书,不许他们出门。哪怕是天气晴朗,他们从台州到侠客岛也需要好些日子,倒是不差这三五日,只是祁进实在不想听到关于凌雪阁的消息,侠客岛不在凌雪阁辖区之内,总能轻松些吧。
“侠客岛,”姬别情揉揉额角,“这还不到一个月,他怎么走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