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太后对祁进的忌惮并非是过度敏感?
容太妃仍在花园里照看她的芍药,花期已过,满眼葱绿。自谢太后听政起,她便铲除了园中所有的牡丹,改种这一院的芍药,倒是开得一年比一年要好。听到祁进的名字她不由一愣,剪刀险些掉在脚上。
“进儿?你怎么——”
话音未落,容太妃已是热泪盈眶,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跌跌撞撞地奔到祁进面前,颤抖着声音抬手想抚摸他的脸:“我的进儿,你怎么会……怎么会入宫来?母妃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
“贫道有一事相求。”
声音依旧清冷,不比那一日在华山来得热烈,容太妃勉强站定,将手收回袖中:“何必要用求字,母妃欠你的,你要什么都不过分。”
“我要保凌雪阁吴钩台台首姬别情的命。”
容太妃脸色微变,她知道姬别情上华山看守祁进的事,却不知道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竟能让祁进主动下山来求她帮忙,明面上这是唐子衣自行清理门户,荣安侯府又是太后的人,他怎么会知道此事究竟与谁相关,难道说——
未及她想出原因,祁进便自己接了下去:“贫道知道,凌雪阁是太后一手建立,想在她手中夺人并非易事,可如今也只有母妃和三弟能完成此事,贫道用自己的丹书铁契,不需母妃前去求情,只是想知道姬别情身在何处罢了。”
“他给你下了毒。”
“不是他。”
“那是谁?你告诉母妃,母妃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救下姬别情之后,母妃会知道的。”
“进儿……”
“二十二年,儿臣不曾求过母妃一个字,”祁进后退两步,拱手深深俯身而拜,“唯独这一次,求母妃成全。”
他自称“儿臣”,李清婉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听到祁进说这两个字,他清瘦的面容写满疲惫,声音却坚定得不容拒绝。她沉吟片刻,终是扶起祁进。
“那就去吧,太后和皇上那儿,让母妃来解决,”容太妃握住他的手,“你从小就懂事,偶尔也该任性一回,母妃不管你与姬别情之间发生过什么,你说下毒的不是他,母妃就信,也等着你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黄泉狱就在凌雪阁外阁地牢,你尽管以昭文郡王的身份前去,不会有人敢拦你。”
“多谢母妃。”
容太妃望着祁进离去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来,捡起落在地上的剪刀。王嬷嬷快步走上来接过剪刀,担忧道:“可曾伤到太妃?”
“没有,一时惊诧罢了,”容太妃长叹一口气,“姬别情,他怎么会想救姬别情。”
“难道就这么听之任之么,如果姬别情被郡王所救,太妃的计策要怎么进行?”
“凌雪阁已经乱了,按唐子衣的脾气,姬别情如今大概半死不活,决计回不去台首的位置,”容太妃收敛神色,拨开额边碎发拢到耳后,“倒不如看看进儿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下毒的又到底是谁,若此人与太后有关,进儿也算是帮了哀家一个大忙。”
容太妃并非说说而已,等祁进走出宫门外时,已有马车在外等候,护卫恭恭敬敬地称他为昭文王殿下,再请他上车。祁进颇有些不习惯,掀开车帘,所见之处也不再是他幼时见过的长安街景。
凌雪阁主阁在长安城外,本是一处荒村,饶是炎炎夏日也叫人心生几分凉意。岳寒衣刚刚依旨接任吴钩台代台首,正依唐子衣的意思,差人将凌雪阁豢养的猛虎赶出来,准备将半死不活的姬别情扔去做它们的口粮,却忽然听到一阵嘈杂声。
“什么人!也敢擅闯凌雪阁禁地!”
岳寒衣拔了一半的刀又强行收回,祁进站在一众凌雪阁护卫中间,单手托着一份丹书铁契,面上毫无惧色:“你又是谁,敢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莫非祁氏天下已经易主了?”
“……臣岳寒衣,问殿下安。”
岳寒衣不情不愿地跪下,祁进名义上早已不再是昭文郡王,但毕竟是皇族血脉,那份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契不仅是免死金牌,先帝曾有言,见铁契有如见天子。祁进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绕过一众跪在地上的凌雪阁护卫,推开黄泉狱地牢的大门。
唐子衣正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将奄奄一息的姬别情拖走,地上一片血迹,然而门才刚开,却只见院落里跪了一地的人。她抬眼望去,竟是祁进站在众人中间,岳寒衣拼命朝她使眼色:“小姐,还不拜见昭文王殿下,纵使是在凌雪阁,也不能失了礼数。”
“祁道长,你……”
祁进瞥她一眼,唐子衣一时被吓住,下意识地跪拜,却没见祁进有什么反应,他只从狱卒手中接过浑身是血的姬别情,将装着丹书铁契的镀金盒子丢在岳寒衣面前。
“本王只是来换姬大人一条命,无意妨碍公务,”祁进扛着姬别情艰难地往外走,装做不知道唐子衣在他身后咬牙切齿,“二位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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