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贫道在为难你,还是你们在为难纯阳宫?”
叶未晓摸不清姬别情和祁进的关系,也不敢问姬别情究竟是什么态度,但祁进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也是摆明了不把姬别情的命令放在眼里,思忖片刻,仍是让人给高剑放行。
“道长,莫怪小的多嘴,”叶未晓见高剑走远,才凑近窗户放低声音,“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姬大人,但外头的兄弟前些天招妓不成被台首责罚,全都等着机会在大人面前邀功,若是他们说出去,您不会太好过。”
“什么招妓?”祁进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唉?我以为道长知道?不是道长将那名女子送到于道长那儿去的吗?”叶未晓也愣住,“有几个弟兄抱怨当值没乐子,就去山下神策军营要了军中行首来,未及得逞便被台首大人拦下,还被罚多当值一夜,俸禄也扣了,这才半个多月……”
“你去当差吧。”
“是。”
叶未晓走到门边才反应过来,那是祁进不是姬别情,他怎么会下意识听从命令。回头却见祁进门窗紧闭,姬别情说今天下山有事,却没说几时回来,若是知道他多嘴,说不定连他自己的俸禄也要赔进去。
只是按祁进的性格,大概也不会在乎他说过什么。
姬别情在山下的镇子上闲逛,穿了身不起眼的暗灰色长袍,他当然不是为闲逛而来,而是因为昨夜太后突然决定提前五天回长安,叫凌雪阁忙了一夜,定然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华山离长安并不远,民间的风言风语,有时比敕旨来得快些。
“这位大人,看您面生,您从哪儿来啊?”
“从长安来,想到山上道观去拜一拜,”姬别情和缓道,“只是听说,太后和太妃正在山上祈福,不许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上山去,正找地方落脚。”
“哎哟,那您来得可真时候,”客栈掌柜把算盘拨得刷刷响,“太后今儿刚走,沿途的护卫都撤了,您要上山,尽管往山门去就是。”
“这又是为什么?先前不是说,太后还要好几日才回长安?”
“原本当然是那么打算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晓得圣人这时候要下旨封龙泉府那位什么郡王为亲王,还有说要封龙泉府小郡主当公主的,这么大的事儿呢,传得沸沸扬扬的,太后定是要回宫去处理这个,”掌柜的忽然叹气,“都说啊,这宫里头真正掌事儿的是太后,依我看——啊呸,不是咱妄议朝廷,您别见怪啊,道听途说,做不得数。您打尖儿还是住店?”
“不住店了,今儿就上山,来一碟酒酿豆腐。”
“好嘞,二十文。”
姬别情慢条斯理地用过午膳,自十二岁以来,他还真没用过这样简陋的午膳,祁进说他倒也说得没错,华山修行清苦,他见邓屹杰给祁进送的吃食也时常是粗茶淡饭,想到这儿这一碟酒酿豆腐莫名地开始发苦。外头扮成伙计的属下牵马过来,姬别情本想让人挑个日子将掌柜灭口,想起李林甫三令五申不许闹出人命,又只能作罢。
“大人,还有五日您就要回长安述职,属下们还是要留在华山?”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走。”
“可是,不是已经查明容太妃和祁道长并无更多联系,依那个掌柜所说,如今真正叫人警惕的,该是龙泉府灵武郡王啊。”
“是我述职还是你述职?”
姬别情接过马鞭,声音毫无波澜,那吴钩台侍卫这才惊觉说了不合身份的话,立时低头扇自己一巴掌:“大人恕罪,属下绝不再犯。”
“这次算了,你留下,听听镇上的人都说了华山纯阳宫什么事,”姬别情拽着缰绳调转马头,“今晚戌时之前来找我汇报。”
“属下明白。”
上山时祁进不在,姬别情站在院门口一会儿,才想起今早自己下的命令,想是太后一行已经离长安不远,祁进离开院落也不算什么事。他转头便去了思过崖,看见祁进正与徒弟对练,一手长剑行云流水,比面对他时少了许多杀意。
“在外人面前训斥你,委屈了?”
“徒儿不敢,是徒儿自己没规矩,给师父丢人了。”
“你没规矩是一回事,你总是冲动行事不计后果是另一回事。我知道你为了维护我同他动过手,可这天下什么时候少过恶行恶语,若是每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你都要教训一遍,那你同你口口声声唾骂的吴钩台侍卫有有何区别?”
“我……”
“倒不是叫你忍,”祁进利落地收剑,一只手搭在高剑肩膀上,“只是修道之人留着几分锐气,是为了诛邪镇恶,不是为了让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就为所欲为,凡事三思而后行。”
高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祁进让他再练半个时辰便回去休息,他也应了,一招一式倒是与祁进有几分相似。姬别情望着祁进清瘦的背影,原是平静不少,那身影却在转身的瞬间与同样清瘦的容太妃重叠,尽管须臾幻影便散去,姬别情仍是忽然一阵心惊。
他先一步从后墙跳进祁进的小院,烛台上的蜡烛忘了熄灭已经所剩无几,被他顺手换上一根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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