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嬴】蔷薇刑·21血蔷薇
谷雨将快艇的发动机转速慢慢调小，让它凭借着惯性在水面上滑动。发动机的声音渐行消弭，快艇的走势也逐渐被水波所减缓，慢慢地、一点一点靠近不远处那艘狮身彩绘的小型游轮。
盯紧了游轮的动静，谷雨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他们这艘快艇打头阵一马当先，承担着将船上的特警送上游轮，并且接应时光回来的任务。
他身后数十米处，方圆市缉毒特警部队的战舰队埋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只有他们这只“马前卒”得手了，才有后续计划推行的余地。
“真是的，这么重要的行动，少校非让我们带上他做什么！”特警们都摩拳擦掌匍匐在船舱里，其中一名年纪小的忍不住轻声抱怨，指了指船舱最后面。褚嬴披着不合身的宽大迷彩服，和他们一块儿俯身蹲那儿，深色外披垂下来，隐约在下摆处能看到露出一小截白色棉麻的衣角。
他对面那个特警瞥了一眼，回答说：“这你还不明白吗！少校摆明了还没有完全相信那个时光，所以特地留了一手，把这个和他有特殊关系的教授押在船里，万一时光的心思动摇了，咱手上还有这张底牌，用这个人掣肘他。”
年纪小的这位听了，啧了一声：“这……恐怕不太光彩吧？”
“拜托，你以为我们面对的是群什么人呐？那可是毒贩。动辄搏命的一群疯子！跟他们用什么手段都不算脏，更何况只是预备一个人质而已。”
船舱静极，哪怕一丝响动都会被夤夜放大数倍。这些私语褚嬴听在耳里，垂下眼眸不做声。
谷雨看了他一眼，对那几个特警说：“都别磨嘴了，大家按照刚才的推演行事。毒贩警惕性很高，千万不能让他们察觉到异样。”
特警点头应了，各自埋伏好，再不多说一句话。
谷雨回过头，卸下自己一支小型步枪塞在褚嬴手里，低声道：“褚老师，待会万一交手了，枪弹无眼，你千万在船舱里藏好，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相信我，时光一定不会有事。”
褚嬴接过，感激地看他一眼，搂娃娃似的双手把枪抱在怀里。谷雨一愣，随即感到脑壳疼。
这一看就是不会用枪的。
刚才在远洋轮渡口，林厉一声军令数十战舰快艇箭一般同时离岸，加足了马力朝毒贩航线驶去。他看着队列整齐划一、有条不紊，心底稍稳，正准备登上指挥战舰甲板时，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沉着眸子看了褚嬴一眼，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沉默一阵，他对着谷雨说话，眼睛却没有从褚嬴脸上移开，“你们的游艇，应该还够再加一个人吧？”
谷雨没反应过来：“首长，您的意思是……？”
“把他带上。”林厉向褚嬴一指，眼色如刀，语气毋庸置疑。
“什……么？”谷雨一怔，惊异地看着他：“可是首长，队里规定，非军警人员是不可以登上任务船只的。”
“我知道，但是今天破例，这是命令。另外，”林厉将帽子往头上一扣：“接应时光的时候，务必让他知道，褚嬴教授在我们的舰艇上。”
说完，他没再给谷雨反驳的机会，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上了指挥舰甲板。
谷雨的声音被他远远抛在后头：“不是……首长，褚教授没有任何行军经验，到时万一交起火来，我们如何保证他的安全啊首长，首长！”
他还待追上去分辩，身边忽地一阵凉风，褚嬴绕过他，径直往他们的游艇上走去，神色自若，不仅不怕，似乎还隐约有一点欣喜。
谷雨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褚嬴立在甲板上，微微回身将胳膊靠着船舷，淡笑：“谷警官，还等什么呢？”半张侧脸皎洁如月，海风卷着他沾了污泥的白色棉麻衬衣，在深黑的海上猎猎颤动，微长的头发扬在身后，莫名有几分清贵风流。
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不害怕，还是对出海缉毒的危险性毫无概念。
谷雨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但时间紧迫，也不容他再磨叽了。他赶紧招呼了他们这个分组的警员集结到位，点清人数装备后，紧跟大部队驶了出去。
入了夜的海面波涛涌动，舰队在浩荡水上破开一条线路，急速追向海湾深处。其中谷雨他们这艘快艇船型最小，速递也最快，不多时便将其他船只抛在后头，孤舟深入海地。
褚嬴一身白衣混在他们清一色暗绿迷彩服里，后面又是这广袤漆黑的海，像是镶在暗夜中的一轮蟾桂，很是扎眼。
好在之前海军部队演习时，还留在船上几套作战服。谷雨随便挑了一件兜头一罩，就把个瘦削单弱的褚教授整个套了进去，远远看去像是个干瘪的小旅行包。
隐秘性倒是挺强。谷雨认命地同自己开了句玩笑。
“谷警官，你别太往心里去。”谷雨正想着今晚的荒唐事儿出神，褚嬴看出他的歉然，轻声开口将他唤回现实。
谷雨抬起眼，对上了褚嬴温雅泰然的目光。
褚嬴抿嘴笑了笑，说：“我理解林长官的顾虑，这种时候当然一切以任务和所有人的安危为先。而且说实话，即便他不提，我私心里也是想跟着你们一道儿来的。之前不过是怕乱了计划，所以一直不好开口罢了。你不必感到抱歉。”
谷雨摇头说：“褚老师，您不明白这行动的风险性。首长他……为了制衡时光让你白白来涉险，我真的过意不去。”
褚嬴说：“其实对我而言，最难的不是跟你们来海上追击毒贩，而是让我一个人，一无所知地在岸上空等你们的消息。我不知道等来的会是喜讯还是噩耗，可除了担惊受怕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时光上了毒贩的船，不见踪迹已经八个小时了。褚嬴比岸上任何一个人都忧心如焚，背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的没断过，将唇都咬破了。
林厉的猜忌多疑和老谋深算反倒成全了他。毕竟，此时此刻他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守在码头的冷风里，盯着那巨阔无际的海面祈祷，徒劳而无助。
他轻轻说：“所以，谢谢你，谷警官。”
谷雨更不好意思了，挠挠头正准备搭腔，忽然听前方那个年轻的特警说了句：“组长，前面毒船上好像有动静。”
谷雨精神陡然一振，按住了腰间的枪：“距离多远？”
“十步。并且，毒船船舱里有人在争执。”顿了一顿，他又报：“在毒船的东南边有另一艘船相向驶来，不像是毒贩一路的船队，应该是买主。”
“哦，来的挺好。”谷雨眼神一霎冷了下来，嘴角带了丝笑：“正好一网打尽。”
他吩咐道：“大家听好，此次行动我们是全队先锋。咱们船上人虽少，但个个都是精英。现在听我命令，所有人最快速度分成AB两组，A组去右侧集合准备伺机登船。B组留在船上隐蔽狙击，掩护A组和时光。”
他话音刚落，两组正准备听命而动，忽然不远处小船上“啪啪”地几声枪响，划破寂夜的上空，火星四射。
紧跟着是细细密密的爆响，船舱内部炸开细碎的火光将整个内室照得亮如白昼，不大的船舱俨然成了光华流转的宫灯，红红绿绿五彩纷然，却在几秒后又立马被吞入黑暗中。
短短几秒的辉煌却映出了对峙游轮上的两个人影，分外明晰。
褚嬴登时站了起来，脱口喊：“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