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嬴】蔷薇刑·20追踪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但方圆市公安局依旧灯火通明，警厅里待命的警官都在各自岗位上熬着，没有丝毫睡意。
曹偃盯着技术追踪部门的投屏，眼神瞬也不瞬。总共四个大屏幕拼到一起，上面是方圆市以及周遭四十英里的海域图像，中间一根搜索指示针不断地转动着，检索可能被捕捉到的任何放射性信号。
“怎么样了？”曹偃沉着声音，眉头深深陷了进去，如似刀刻。
林灿，技术追踪部的组长，摇了摇头：“除了刚才突然闪了那么一下之外，暂未捕捉到其他任何讯息。”她是方圆武警部队缉毒支队少校林厉的女儿，早些年退役，被调到方圆市公安局刑侦部。从前她在部队情报组工作，对于各类追踪手段得心应手，放射性同位素追踪就是从前她所在的小组研发出来的最新侦查技术。
等了一阵，荧屏上显示，方圆市沿海的区域颜色变了，从方才的晦暗一溜排亮起了信号灯，她精神一振，说：“看来父亲在海边的布控已经完成。他也联络了方圆市以南的各市县的支队为援，只要捕捉到同位素的移动轨迹，我就能在最短时间内算出他们所有可能的航线。九云这狐狸躲了这么久终于露出尾巴，这次势必要一击而中。”
曹偃向外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可是今晚天时不佑，雷雨风暴交加。他要在这样的环境下激活光敏同位素，谈何容易啊。”
林灿耸耸肩，未置可否，手指搭在键盘上轻轻扣着。
警厅里人头攒动，却安静得落针可闻。显示屏上记时间的数字一刻不停地计算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已经六七个小时过去了，这小子能行吗？”远洋轮渡岸边，快艇军舰一线排开。停泊在离岸不远处的军用作战指挥车里，林厉心烦地将帽子摔在桌上。
他虽是怒气之下说的气话，谷雨却半点不敢怠慢，立正了说：“首长，现在警厅总部已经就绪，只等时光那边的信号。”
林厉看了看他，眼前这警官年轻幼齿，一团孩子气，心里更烦，皱眉：“毒贩船上，目前就这一个特勤么？”
“是的，首长。”
林厉眼色冰冷，说：“他是你们派去的吧？入岗多久了，之前在哪个部门的？”
谷雨略微迟疑了一下，只得据实相告：“报告首长，这人……没有警衔，不是我们的特勤。他，他只是我一个朋友，阴差阳错被拉上毒贩的货船。为了解救他，也为了捣毁九云的毒窝，我临时让他做我们的眼线，提供毒贩的航线信息。”
“什么?”林厉眼睛都瞪圆了，愣了几秒重重锤了一下桌面：“荒唐！你们这不是胡闹吗？一个普通人，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现在你就这么放心的把人往毒船上扔？还让我们全部待命，听从一个小孩儿的指示行动吗？”
谷雨咽了一下口水：“这……首长，我知道这一切不合理，但我们也是万不得已的！”
林厉喝道：“什么不得已！你们这分明就是把人命和缉毒行动当儿戏。”
谷雨慌忙解释：“首长，这实属无奈啊。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能在九云运毒时安插进我们自己人，以往我们的特勤派出去一批又一批，根本没能摸到丝毫毒品销售的线索。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请您一定……”
林厉没等他说完，将手一抬：“这个时光到底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认为他就有能力提供毒贩的航线？”
谷雨还未回答，林厉苍鹰一般的眼神狠狠扫了过来，让谷雨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低下头。林厉说：“又或者，你凭什么认为，这个时光就是我们的‘自己人’？”
谷雨听他这样说，后背凉了半截，抬眼：“首长……”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毒贩又怎么会找上他呢？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偶然，更不存在无缘无故。他能被毒贩选中，多少有些不为人知的缘由吧？贩毒，虽是犯罪，但获利巨大，甚至很低的成本就能换回千百万倍的收益。这样的利益太诱人，这也是贩毒屡禁不止的原因。”林厉抬手指向车里大屏幕上，黑漆漆的梦琴湾海域：“你们安插进去的这个人，没有警官的资历，没有专业的训练，谁知道他心性如何，谁知道面对这样暴利的诱惑他能守得住多少底线？这么长时间没有传来消息，是不是已经被毒贩策反了，都难说哩！”
谷雨急忙上前一步：“不是这样的首长！”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们从接到紧急通知到这里来部署，到现在，已经整整七个小时过去了。而那个时光在船上待的时间只会更长。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已经暴露身份遇害。否则的话，他一定是已经反叛，倒向毒贩那里。”
“我以我的人格、警衔和一切荣誉向您担保，时光一定不会被毒贩策反！”谷雨直挺起身子狠狠敬了个军礼。
林厉霍然起身：“你担保？你担保得起吗？就因为他迟迟不传讯，害我们白浪费了七个小时，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时间赛跑。毒贩已经先行一步，我们必须要在黎明之前采取行动。”他戴上手套，拾起桌上的左轮枪插到腰间的枪包里：“传我指令，沿岸的军用快艇全部出动，地毯式搜索梦琴湾海域，见到毒贩的船即刻拦截，如有抗拒抓捕的行为——”
他眼神一沉，说得斩钉截铁毫不容情：“可以使用极端手段。”
旁边的指挥员迟疑道：“那，时光的话……”
“包括时光。”
说着，大步就要往外走。
谷雨都快急哭了，情急之下抓住了林厉的手臂：“首长，恳求您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一定会想办法联络我们的！”
林厉重重挣开：“因为你们的失误，丢失了几个小时的黄金追捕时间，现在还敢拦我。”
谷雨说：“安插时光的行动，不是我一个人的安排，也得到了曹队的临时首肯。请您相信我们，也相信他。”
“事关重大，我不了解他，恕我无法轻易相信。”林厉说着，他冷厉的眼神往周边指挥员和各级军官脸上扫过去：“你们呢，有谁，觉得还能信任这个时光？”
身侧的军警人员纷纷摇头，说：“我们完全赞同少校的判断。”
“确实，这个时光来路不明，我们的行动风险太大了，确实不能信他。”
不知谁说了那么一句，其他的尽皆应和，谷雨被问得张口结舌左右为难。
纷纷扰扰表态间，忽然有道温润有力的声音切进来，像是一片黛墨里忽然撞入一颗宝珠，绮丽又醒目：“我信他。”
所有人一愣，往车门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雪白的衣服上沾了点点泥浆，清癯隽弱却气质绝俗，丝毫不被这一身狼狈给掩盖了光芒去。
谷雨先喊了出来：“褚嬴老师，您还没有走啊！”
军人的目光沉稳，带有着刀子般的锐利，一道道流淌在褚嬴身上，有惊诧，有怀疑，更有的是深深的不屑一顾。
褚嬴被审视得呼吸一滞，有些无措，把心一横干脆掀了衣摆走进来，向林厉微微鞠躬身：“林……长官，时光聪敏机慧，为人正直良善，我相信他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险境，更不可能被毒贩同化，迟迟没发出联络必然有他的原因。请您再耐心多等一会儿，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
林厉微眯了眯双眼：“你是什么人？”
“我是他的老师。”褚嬴直视少校双眼，不躲不闪。停了一停，他继续说：“时光是因为要救我，才迫不得已上船的。但是在此之前，他已经安排好了全盘计划，并且和谷雨警官沟通过。倘若您此时打乱计划贸然出动，那才真会搅乱全局，时光的安危也得不到保障。因此我恳求您，不要轻举妄动。”
“胡说八道！”第一次有人敢直接质疑他的作战计划，林厉瞬间火冒三丈：“你们一个个的懂什么，打仗向来讲究兵贵神速争分夺秒。愚蠢地等一个普通人安排，拱手把先机让给他人，这才会摧毁整个局面。全体都有，准备出发，无关人等都退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