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出现心室纤维颤动…”
“准备胸部按压抢救…”
手术台上的春野优轻轻地阖着双眼,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般,浑然不知周遭忙碌的医护人员在干些什么。
半晌,豆大的汗珠从主治医生的无菌帽旁滑落,他沉声道:“通知家属。”
心电图监视器上的线条经过略微波动之后迅速拉成一条直线,长长一段尖锐的“嘀”声响起,和护士倏然推开急救室大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在门外椅子上等候着的宫村空和冰河卫同时站了起来。护士询问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着,“谁是家属?”
宫村空迎上前去。
尽管冰河卫的中指上正佩戴着一枚和春野优成对的订婚戒指,但目前在法律关系上,只有宫村空才是他唯一的亲属。
第一次见到9岁的春野优时,宫村空不过15岁,那个时候他尚不清楚,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在未来的日子里对他来说,并非兄弟或是玩伴这么简单。
宫村空的生父意外身亡后,生母春野明美便把他从自己前夫家中接到了身边。然而这个新家庭也称不上多么完整,春野明美和继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成日不着家,除了为两个孩子提供了一间居所和并不富足的生活费之外再无其他。
宫村空原本一直作为独生子长到了叛逆的青春期,却突然成了要照顾别人的哥哥,起初是无所适从的。无奈春野优生着一张可爱的脸蛋,整天跟在宫村空屁股后头转悠,每每宫村空不耐烦的时候,他总是眨着那对亮得过分的眼睛向上望过来,再喊上一声“宫村大哥”,宫村空便什么脾气都没了。
宫村空并没有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只能参照儿时养兔子的经验,给他适量的食物和水,想起来的时候抚摸一下,偶尔带出去放放风这样。由于父母极少露面,同样是个半大孩子的宫村空被迫做了十来年春野优的实际监护人。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春野优19岁,他们终于变成了真正的两口之家——父母双双人间蒸发,登记失踪期满之后便从户籍上被抹掉了。
父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他们一直居住的房子也是租来的,好在宫村空已经工作,春野优才不至于要退学,尽管两人的生活变得愈发拮据。
春野优被送进了太平间。冰河卫几乎是立刻就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险些在抢救室门口晕倒过去。而宫村空的脑子一片空白,麻木地在医院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作为他的唯一亲属机械地签署着厚厚的一沓文件。
送走冰河卫后,宫村空走在医院外的桥边发呆,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些遥远的回忆,试图厘清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他恍惚间看到春野优背着书包走在桥上的身影,这道桥是两人放学和下班的必经之路。
春野优大二那年,宫村空遭遇了上司严重的职场性骚扰,还被同事排挤到丢了工作的程度。他只有少得可怜的存款,可人只要活着就会一刻不停地需要金钱,两人的房租生活费加上春野优的学杂费本就已经快把宫村空压垮,多年来的辛苦和孤独一齐涌上心头,他几欲结束自己的生命,把春野优和所有责任全部抛在脑后。
下班时间都过去了几个小时,春野优还一直没等到宫村空回家,拨过去的电话也是关机的,便着急忙慌地跑出门去找人。终于在桥边找到宫村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大哥?”惯会察言观色的春野优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宫村空沉默地把眼神从虚空转而投向他,只看到他跑得满头大汗却对自己讨好地笑着,从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枚硬币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