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征贼将军既对你想离开四川去南京打探消息没有任何阻拦,也说明他目前还不打算背叛大明,自然也就不会做出什么事实上的叛逆之事。”
章旷猛的拍了下脑门,顿时感到有如醍醐灌顶。
他意识到自己还真是糊涂一时了!
被“黄袍加身”这种事,章旷原来就不信。
部下们都偷偷准备出黄袍了,当老大的居然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这老大对部下的掌控得弱爆到什么程度?
黄袍加身不过就是演的,不能当真。
而以李平对部队的控制力来说,被“黄袍加身”可以说完全不可能,只是章旷自己大概由于过于忧虑而一时糊涂罢了。
况且以李平的智商和一贯作法来说,他现在也没必要背弃大明。
尤其“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这个道理还是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当初的策略,与李自成和张献忠这种没文化的土包子不可同日而语的李平几乎不可能不知道。
现在闷声壮大实力才更符合李平的利益。
因而哪怕就算李平行的全是背明之事,也有了背明之意,但他嘴上也会打死不认的。
章旷直感觉自己这次来对了,很多事还真不能自己一个人琢磨,人再聪明,总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
“柳君,受教了。”章旷真诚的说,悬着的心突然间就松下了许多。
但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柳如是的眼神仍在继续暗淡着,一旁的李香君也明显有话想说却又硬憋着没说,甚至董小宛也不知什么时候满脸幽怨的站到了门口。
章旷心中一惊,然后羞愧的讪讪道:“只是此行南京……”
“监军此行南京滋体事大,非常有必要。但我和香君、小宛在这里之事却万万不可泄出。一旦传出,只能是逼反李平,他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没有阻拦。到时候我们在这里甘愿接受被改的名和所忍受的一切也就都白费了!
现在国朝危难,我们需要征贼将军这一支强大的军力。征贼将军本人也是一个知礼知耻的有为之人,他不满的只是当今天下的腐朽和无道,想要寻找一条郎朗乾坤之道。
他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背叛而背叛大明,也能够被大义所感召,章监军责任重大,切不可因小失大。”柳如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坚定沉声说。
章旷面色一凛,当即站起来向柳如是深深施了一礼。
对于柳如是对李平好像很了解的样子,章旷并不意外,他知道她们虽然被圈禁着,但信息并不封闭。
李平不但完全没有隐瞒关押她们的原因,而且也不避讳让她们知道外边的一切。
除了看管三女的警卫营官兵会告诉柳如是三女很多事情外,经常会来这里的高蕾也会带来很多更高层次的信息,甚至就是赵兰月也时常会过来聊聊天。
尤其是赵兰月对柳如是表现出了很大的尊重和兴趣,而且非常诡异的据说是因为李平的称赞有加。
章旷和柳如是都搞不懂一个从来没去过南京,甚至以前也不可能来过南方,并且现在看其实对大明风月场也完全知之甚少的人,怎么会了解柳如是。
甚至柳如是自己都很迷糊自己有什么可敬之处。
尤其从赵兰月的嘴里,柳如是知道李平对东林党是非常反感的,认为那只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群地方私利的维护者以及一群不通实务的夸夸其谈之辈。
章旷和柳如是其实无法明白对赵兰月和高蕾来说,柳如是身上的名人光环所产生的强大吸引力和好奇感。
而三女的知识水平、身处富裕地区的见识水平以及因为都曾经身处特殊行业而具有更开放的思想也让她们跟现代人的隔阂更小,非常吸引缺少交流对象的现代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让柳如是三女对李平全军的动态也包括外面的一切目前非常了解,尤其是赵兰月有时候还会向她们解释一些政策的目的,也不避讳就李平正在施行的政策进行探讨。
就比如在接下来的交谈中,章旷终于知道了李平为什么拒绝释放众多的大西军普通俘虏包括那些妇幼老弱,并且还对他们采取了繁重的强制劳动?
要知道这些大西军普通俘虏中的大多数就是张献忠在入川前在武昌、长沙和衡州等地掳掠的,尤其是当时未经过战火的长沙几乎被掳掠一空。
即使在另一个时空,从张献忠离开到当清兵到达长沙过去了以年来计的时间后,整个偌大的长沙城里竟然还不到百户人家,并且基本没有长沙城本城人了。城外的人口凋零到什么程度更可想而知。
一个省会城市竟会如此,虽说这并不全是张献忠的功劳,也有接下来战争的因素,但张献忠无疑还是主因。
当然这也充分说明了大西军的主要成份是什么,很多就是新贼,也是纯粹的普通百姓,并且很多别说连做兵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就是壮声势和摇旗呐喊都不一定够格。
这些人就是做坏事,也做不下多少,至少绝大部分都远远达不到十恶不赦。
所以为什么?
恰好赵兰月昨天刚刚来过,解答了当时柳如是也提出了的这个疑问。
据赵兰月说,李平主要考虑到百废待兴搞建设需要足够的人力。他对以往的大明徭役政策是不赞同的,也是深恶痛绝的,把人放了后再通过徭役征发过来引发民怨和行政重复还不如不放。
而另外,他们目前急需要建设一大批诸如钢铁、纺织、火药、造纸之类的工坊,要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也为尽快满足军民的一般性物资需求。
李平认为粮食当然很重要,但工坊同样也很重要,甚至从物资角度讲是决定战争成败的关键。
但目前的现实情况是赤地千里,一旦把人放了,大部人都会去选择土地,这是国人的本性。
这样,工坊招人就很艰难,而工坊没有足够的人手,就不能生产出足够的物资。而没有足够的物资,军民的生活就会很困难,也不会有支撑战争的能力。
因而,李平就只能当恶人。
甚至以后,李平也会让很多人继续不会拥有土地,这将是他的一项基本政策。
李平从来都不认可无限的自由,也认为利益应该是相对的和受限的,坚决反对无为而治。
为政,他必须要首先考虑顶层设计,顶层设计如果有问题,那很多事情就都会出问题,并且再怎么努力也很难解决。
对于赵兰月的这个解释,柳如是和章旷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至于各种新词他们早已习惯了。
赵兰月也实际上正在把李平包装成一个忧国忧民并为此不怕背负骂名而勇于探索的社会改革者和先行者。
其实这也正是目前整个李平军中正在流行的一种说法。
不知不觉中,章旷就和柳如是谈了很久,甚至他都没有注意到中间高蕾曾经到门口静静的听了一会儿。
而且倾听之后,高蕾回到了树荫下,温柔的抚摸了一下低头抽泣的董小宛,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