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了脸一白,说:“我没有,真的没有啊!”
柳五儿冷笑了一声,说:“当初北静王爷赠您的东西,您不是还想转赠林姑娘的来着?”
宝玉这才想起来,当初确是北静王曾经赠了自己一串鹡鸰香念珠,当时他想要转赠黛玉的,他原觉得给黛玉回了,只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可是后来兜兜转转,黛玉竟还是嫁了北静王,这不能不叫人扼腕叹息。而论北静王的人品才情,也堪配黛玉,或许姻缘前定,而那时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如今宝玉再多说什么,多想什么,都再无益处,此时此刻,便只能叹息。
他终于不再落泪了,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凄苦,问柳五儿道:“五儿,你怪我不怪?”
柳五儿低头想了想,却摇了摇头。笑话,她又不是当事人,她又有什么立场来怪宝玉?
可是宝玉这样子的语气说话,柳五儿却能明白——宝玉无论如何都会接受宝钗的,而宝玉这样子说话,其实正是要为此事做心理建设呢。
“宝二爷,您原本没有错,事事顾着你家老太太和太太的想法,遵从你家老爷的意思。只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背后,您再想一想,您有没有过逃避的意思呢?”
是呀,很多事情上头,宝玉都扛着孝道的大旗,遵从着父母家人的意愿,最后将那些对他很重要的人和事都一一放弃了。说来也只有“无可奈何”这四个字,然而究其根本,但凡宝玉的选择不同,最后的结局也会不一样。
如果宝玉敢于站出来在王夫人面前说一句好话,晴雯便不致于被逐;如果宝玉真的拼死将自己挪去潇湘馆,要与黛玉死在一处,如今两个人,又如何会劳燕分飞?
然而宝玉每次都会在最后一步退缩。这个世界就是个残忍的世界,宝玉不曾用尽全部的力气,去争取他想要守护的,最后便只能是——一场空。
宝玉听到柳五儿这话,心里如同被重锤锤了一记,脸色苍白无比,想哭偏又哭不出来,只伸手去握着胸口,甚至有些站立不稳。柳五儿看着他那副样子,真的有点怕,怕自己把宝玉给吓出了心脏病,回头自己吃人命官司。
恰在这时候,外头有些人声,远远地见着是宝钗和袭人带着几个婆子寻了过来。袭人远远地指着这里说:“在这里了。”
而宝钗也忙忙地赶了几步,过来拉住宝玉,用责怪的口吻说:“如何就这么跑出来了?毕先生昨儿刚开方配的调理的药,你这一早谁都不说就跑出来了,误了服药,岂不是要叫老太太、太太担心?就是我们,也担了半天的心思了。”
宝玉见到宝钗一路奔过来,额头上微微见汗,满脸的关心情切,心里也难免微微有些感动。当时便淡淡地笑着,道:“原没什么,不过叫五儿过来,问她几句闲话罢了。”
宝钗见到柳五儿,随意点了点头,便又转头去看着宝玉,说:“老太太、太太在问你呢,快些随我回去吧!否则原该看着你的那些人,都要吃挂落。”
说着宝钗便带着宝玉往园子外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