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周茵柔和地开口,旁边她贴身丫头将她的衣袖一拽,周茵心里吓了一跳,连忙咳了两声,虎起了脸,教训起来:“你须晓得自己的身份,是谁许你在这儿自说自话的?这里是卫府!”
柳五儿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这也正是我想对姑娘您说的。”
周茵一下子就白了脸,咬住了下唇。卫府能照管她,供她吃喝,可是她始终姓周。
柳五儿此时正扬起脸,目光如电,直视周茵。
“你将自己看做依附卫府的一件东西,当然要把握分寸,晓得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一句话,竟令周茵的身子轻轻地抖动起来,多年来温情脉脉的表象竟虚弱如一层纸,那样轻易,就捅破了。依附卫府的一件东西……就是这样没错,就是这样啊!
周茵脸色苍白,她几乎不敢直视对面的少女,明明看着只是个低三下四的婢女或是厨娘,可是为何心思却如此通透,而那气度、那眼神……却好似高高在上,带着几分怜悯,俯视着自己一样。
在这一刹那,周茵甚至觉得双膝有些发软。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周茵抬起头,看着柳五儿,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柳五儿叹了一口气,说:“我若告诉你我永远都不希望知道自己是谁,你可相信?”
灶间登时寂静无语。
少时,外间有人轻轻地咳嗽两声,是卫若兰的声音。
周茵可从不曾见过自己这位好洁的表兄,能够亲自到灶间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卫若兰进来,周茵略一抬眼,也吃了一惊。卫若兰乃是一介翩翩佳公子,自来重视形容修饰,她身为表妹,却从未见过卫若兰这么一副形容——眼窝深陷,眼里布满红丝,下巴下略微有些胡茬……
然而,卫若兰一身衣饰打扮依旧整齐精致,身形依旧英挺,而腰上佩着一只赤金点翠的麒麟,又大又有文彩。
自从卫若兰进来,柳五儿便转了身,故意不去看卫若兰。
而卫若兰的眼神却从来不曾离开过柳五儿。他眼中带着几分怜惜和自悔,只默默地看着柳五儿的背影。
周茵将下唇越咬越紧,觉得心里疼得缩成一团,那是她的表哥啊,一向高高在上,对女人不假辞色的表哥啊,她几时见过表哥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可是更可恨的是,那女子竟然对表哥也丝毫不假辞色,甚至肆意践踏卫若兰的自尊。
可是为什么卫若兰偏偏好像吃这一套的样子,好像亏欠了那丫头很多似的。
周茵难受极了,柳五儿一席话,叫她明白过来,在这个卫府里,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不是,在那男人心里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