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光.......时光.......“在看到这一手刺眼的鲜血的同时，俞亮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肚腹深处传来，好像一根细细的铁丝直直地戳进了他柔软脆弱的孕肚，“呃啊......时光.......”俞亮勉强撑着身体，一手捂着发冷的腹顶，小十七又开始不停地挣动起来，像是在躲避什么外界的伤害似的。“唔......疼......嘶.....啊，肚子.......”梦里可怕的产痛如影随形地缠绕在他的腰腹，他无措地喊着时光，大颗的眼泪一滴滴砸落下来。
时光正在客厅里看着手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期间他又去看过俞亮一次，看他还在睡着又不忍心打扰。不过外面的雨终于小了下来，他正纠结是不是要把俞亮叫醒的时候，卧室里传来俞亮微弱的呼喊，时光一听不太对，赶紧冲进卧室。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俞亮手上的一片鲜红，惊得几乎脚下一软，他还看到俞亮掀开了被子，睡裤上正有一滩不大不小的血迹正在慢慢扩散，这个出血量甚至要比在日本的时候还要大。
他赶到床边，搂住吓得脸色青白的俞亮，帮他一点一点坐起来一些。俞亮被吓坏了，一时间几乎分不清梦里梦外，他的肚子又冷又痛，孩子在里面激烈地挣扎。随着身体的缓慢移动，他能感觉自己的下身一片湿滑，双股之间有液体慢慢流出。他怕小十七出事，带着哭腔不停地喊时光。时光也没想到只是多睡了那么一会就出事了，他强迫自己冷静，抓着俞亮的肩膀说，“没事，别怕，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他知道俞亮的腰不行，但是没有办法，现在只有尽快到医院去，否则他怕大小都有危险。他扯过一旁的薄毯，把俞亮裹住，咬咬牙把人打横抱起来。“呃啊......”果不其然，剧烈作动的孕肚被挤压和后腰强烈的酸疼让俞亮小声地惊呼了一下，又把头埋进时光的怀里死死咬住毯子。时光来不及安慰怀里的人，只能不停地重复说没事，然后迈着步子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光才懊丧地发现他没有拿车钥匙。正转头看茶几，就听怀里俞亮的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把我放下来吧.....你也好......唔.....拿钥匙......”时光真的一秒钟都不想放开俞亮，但是没办法，他也强迫自己不要慌乱，小心地把俞亮稳稳地放到地上，顺便替他穿上鞋子。俞亮满脸冷汗，虚虚地靠着鞋柜，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撑着墙壁。他绷紧了全身也不敢动，只能僵在那里等时光，他的心里害怕到几乎崩溃，小十七还没到九个月，他不敢想万一早产会怎么样。
时光踩上了自己的鞋，也不管弄脏地板，几乎是扑向茶几拿了手机和钥匙。正想着一边开车一边得挂通林医生的电话，身后又传来俞亮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他有那么一个瞬间都不敢回头，他看到俞亮虚弱地靠在那里，两腿略微分开正在发抖。事实上俞亮全身都在发抖，他瞪圆了受惊的鹿眼看着时光，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腿间。他被八个多月的孕肚挡着看不到，时光却看到原本沾染了血迹的睡裤之间，像是被泼上了一杯水，一些透明的液体正一小股一小股地从俞亮的腿间流出，打湿了裤子，冲淡了血色，却更让人心惊肉跳。俞亮这是，羊水破了！
俞亮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在玄关等时光的时候，他正捧着抽痛的肚子虚弱地喘着气，感受着下身一点一点变湿，甚至有些血腥味道传来。忽然，他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往下一坠，让他捧都捧不住，同时肚子深处像是被一只大手抓着狠狠一拧，一股液体就这么伴随着剧痛喷了出来。剧痛消散的很快，却留下了没顶的绝望。他们意识到俞亮这是真的要早产了。时光拿钥匙的手都在发抖，他把几乎要瘫软下来的俞亮搂在怀里，把钥匙手机揣进兜里之后再次把人抱出家门。
俞亮恍恍惚惚的思绪在肚子的又一次拧痛中回来，他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可能是害怕勒到他的肚子，时光并没有给他系安全带，副驾驶的座位也已经尽量后移，保证有足够的空间容纳他圆隆的肚子。怎么会不够呢？俞亮鼻子发酸，心里更是疼得发颤，他的肚子还没有足月，怎么就破了羊水了呢？他的耳边像是蒙了一层轻纱听不真切时光的声音，失血让他浑身发冷，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越来越急促，身体一下一下地打着冷战。他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又不复平时的柔软，变得坚硬沉重，他好像抱着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感觉不到孩子的动静。
不要，不要这样……俞亮没有哭闹，他没有力气，也不敢乱动，眼泪无声地地划过他惨白的脸，漂亮的眼睛红肿着，眼中没有神采。忽然他冰冷的手被握进了一个温暖的手掌，那只手抓着俞亮的手，拽得很紧，甚至微微发颤。俞亮侧过头，看到时光开着免提，在和林医生通话，空着一只手抓住自己，像是要给自己力量。时光身上的体温渐渐温暖了俞亮的手，也慢慢把他从恍惚中带回来现实。他微微摇了一下被抓着的手，声音低不可闻，“当心……”时光知道俞亮是怕自己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还要分心照顾身边的人，怕不安全。他顺从地撤回了手，对着手机说，“他现在冷，我把空调关了。出血量现在不方便查，出血速度不快。”说罢，抬手摸了一把俞亮的肚子，继续汇报，“孩子动得不厉害，但是他肚皮发硬。”“好的，明白了。”林医生声音严肃低沉，“你开车小心，不要随便移动他。俞亮，听得到吗？别害怕，冷静一点，现在还不能判断就是早产，你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林医生说到最后也心有不忍，现在的俞亮正忍受着生理和心理上的苦痛煎熬，却还被要求保持冷静，对他实在是有些残忍。俞亮嗓子干涩，努力了一下才发出来一声“嗯。”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到。“俞亮。”林医生提高了音量，像是要引起俞亮的注意，也是希望他能振作一点，如果现在俞亮晕过去，可能情况会更糟。“大体情况时光已经和我说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不疼？怎么个疼法？疼痛的频率如何？有没有宫缩？”
对着林医生的一连串问题，俞亮有些发懵。他很疼，浑身都在疼，他也很害怕，怕到不敢去细细体会自己的身体，害怕感受到孩子生命的流逝。这时，时光再次把他冰冷的手握住，微微发力，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俞亮小心地摸了摸硬邦邦的肚子，有气无力地开口，“疼得没什么规律，没有感觉到宫缩……额……唔……”又是一阵抽痛，他捂着肚子，小口小口地吸气，低低地说疼。时光急得很，又不能空出手安抚俞亮，连忙跟林医生汇报，“他又疼了，林医生。”“时光，你在开车，一定要保持冷静。医院离你们那里不远，尽快过来，还是那句话，不要慌，小心驾驶。“林医生嘱咐完之后也挂断了电话，让时光专心开车。
暴雨过后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时光原想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飞去医院，但又怕把俞亮弄得不舒服。他趁红灯的间隙转头看俞亮，只见他抱着肚子虚软地靠在座位上，把漂亮的双唇咬的斑斑驳驳，脸色苍白到透明，墨色的短发被冷汗黏在前额，呼吸清浅。时光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口着火似的滚烫干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俞亮的眼前忽明忽暗，他恍恍惚惚地看着窗外模模糊糊的景色快速地往后退去。说来奇怪，他的肚子很疼，但又似乎已经疼到麻木，他感到自己的感官不是非常灵敏，耳边的声音再一次朦胧起来。他很害怕，抱着滚烫的肚子急促地呼吸着，渐渐喘不过气来。“小亮，小亮……”时光在喊他，声音忽远忽近，他想要回应，却在下一秒陷入沉默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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