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不敢抠,只好看着她吐。
反正在场就这几个人,大不了事后灭口吧。
妊临霜弯着腰缓了一会儿,终于觉得好受点了,突然感觉到有水滴落在她头顶,渗入发间。
一滴、两滴、三滴……
少年压抑的抽噎声丝丝缕缕地沁入她的耳膜。
怎么哭了……
妊临霜心中莫名愧疚,只好闭着眼睛直起身,拿袖子擦了擦下巴,眼神朦胧地抓着面前人的手臂:“要么你跟我走吧。”
“呃?”抽噎声一顿。
“别哭了,”妊临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满脸为难,视线逐渐清晰,一眼就看到了他脏脏的衣摆,更加愧疚,“错在我,我会对你好。”
那少年微不可查地缩了缩手,然而手臂还被她抓着,没缩成。
皇长女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个深深的川字。
观她脸色,少年心想,如果不答应,等太女殿下一走,他怕是会被妊临雪关起门来活剥了,急忙点头,粉白的腮帮子还挂着两行泪。
但他还有人要照顾,犹豫了一会,看着妊临霜认真的眼睛,小声开口询问:“殿下,奴可否在这里……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再跟您走?”
“随你吧,”让他受了无妄之灾,妊临霜心存愧疚,十分好说话,看向一旁黑着脸的皇长女,“皇姐,这人给我处置?”
“行吧,你带回去教训就是。”
妊临雪应得勉强,下人不听话,丢的是她的脸,心中憋了股火气要发泄,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服侍的哪个院?”
刚才还只是哭的少年,吓得赶紧跪下,连连磕头,额头都沾上了草和泥:“皇长女殿下,奴没有名字,奴会好好听话,请您恕罪!是奴冲撞了太女殿下,是奴的错,奴的……奴的哥哥与此事无关……”
“哥哥?”
妊临雪打量他的眉眼唇形,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被她刻意遗忘了很久的脸,望着撒了一地的浓黑汤药,神色阴晴不定。
“茹郎?”
妊临雪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怎么了?”
“哥哥……哥哥他,他病了,”少年想忍,但眼泪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比之刚才哭得还狠,抽抽噎噎地哭诉道,“殿下……您许久没去看他了……求您去看看他吧……”
“哼!”
妊临雪一摆袖子,妊临霜认识她这几天,每天都是春风和煦,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阴沉的表情:“他当初干出那种事,我能让他住在府里就已经很不错了!”
少年边哭边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出了血,哭得肝肠寸断:“郎中说他不剩多少天了……求您去看看他吧……求您了……”
“临霜,这是我的家事,你先去休息吧。”
妊临雪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眼下这情况,看得妊临霜头大,心下也不愿意掺和,干脆地应下。
少年泪眼朦胧地偷偷观察皇太女。
从第一眼看到他之后,她就再没有看过他一眼。
“皇姐,你先去看看,我让人给他换身衣服再让他过去。”
妊临霜给女官打了个眼色,女官心领神会地过来搀起少年。
“对了,如若这少年说的情况属实,寻常郎中怕是能力有限,就用本宫名义拨个御医给他哥哥吧。”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妊临霜透过余光看他脸上脏污,像一只刚在泥地里打过滚的活泼小狗,不由觉得好笑。
“嗯。我先走了。”
妊临雪的情绪不高,应得沉稳,走得却匆忙。
皇长女府的下人带少年去洗了澡,给他额头的伤口上了药,还换了身布料宣软的干净衣服。
他焕然一新地站到妊临霜跟前,可她还是没看他一眼,正在慢吞吞地喝一碗清粥。
“殿下……”他嗫嚅着开口。
“你没有名字,”妊临霜把手边一碗晾凉的粥推到他面前,“有心仪的名字么?”
少年听话地舀了一勺粥含在嘴里,温热的粥水慢慢地沁出些甜味。
他偷偷地观察她的神色。
两人距离很近,他盯着她的侧脸猛看,炽热的目光让妊临霜弯起了唇角。
“本宫脸上有东西?”
妊临霜不知自己为何心情愉悦,猝不及防地偏过头,对视上少年的眼睛,欣赏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笑意加深:“没东西就回答本宫的问题。”
“没有……奴只是个卑贱的下人,从来不敢奢望姓名……”
少年弱弱地回答。
“那就叫你惊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