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霜!”
“殿下!”
在一阵兵荒马乱中,妊临霜透过簇拥着她的一个个人影,盯着眼前卸下了伪装、强作镇定的衿郎,缓缓露出了一个狞笑。
她锋锐的眸眯起,唇角上扬,远远地盯着他,地牢中忽明忽暗的火光殷勤地舔着她清晰的下颌线。
她似笑非笑,神色看不分明,唯独眼神中闪着明晃晃的戏谑,在她人看不见的暗处肆意生长,像从泥淖挣扎爬出的恶鬼,带着对佛祖冷眼旁观的恨意、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生杀予夺的快意。
衿郎感到陌生,他还从未见过黎国太女露出这副表情。
妊临霜满意地看到对方露出见鬼般悚然的表情。
吓到他了耶。
妊临霜口中酸苦,心里却暗爽,反胃的烧心感都好似减弱不少。
太女殿下呕吐不适,众人只好在皇长女府上歇下。
妊临霜吐得太丢脸,自觉有损皇家颜面,好在除了在场的几个心腹下属,无人知晓当时详细。
妊临雪有一侧室并众多侍君侍郎,一夜过去,晨起大都知道了府中地牢里有个西麓国奸细,对他们这位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太女殿下十分敬佩,一大早就争先恐后地跟着他们妻主过来,挤在妊临霜留宿的小院中,想一睹太女风姿。
“皇姐……”
刚一出门就看到满园子莺莺燕燕,妊临霜啪地一下关上门,求救地看向皇长女:“我实在应付不了,你快让他们走吧,我现在对男人有阴影了。”
终于能顺理成章说出这句话了。
妊临雪点点头表示理解:“有道理,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别扭,昨天都没让人侍寝。”
她回头招呼属下:“外面吵得很,让他们各回各院,莫要打扰太女休息。”
等院里美人散了,妊临霜终于敢走出门。
晴空万里,碧蓝无絮,温暖宜人,这样的环境很适合散步。
虽然昨晚应激呕吐,睡得却酣畅淋漓,今天她整个人精神极了,面色都红润不少,心情肉眼可见的痛快。
“怎么,看不到男人了就这么开心?”
妊临雪纳闷:“你这样子,该不会被男人伤害过,就要转头喜欢女人了吧?”
“也不是不行。”
妊临霜笑眯眯地看着两位低眉敛目的女官,出口调戏道:“本宫瞧着你俩就不错。”
女官被惊得眼睛一瞪,眉毛乱飞。
“殿下!下官已有家室了——”
“殿下!下官,下官的女儿都满周岁了——”
“别紧张,”妊临霜心情好的很,看着跪拜讨饶的两位女官,笑眯了眼,“放心吧,本宫开个玩笑而已。”
甫一转身,她的手肘撞到了什么,只听一阵东西叮当落地的声音,妊临霜止住动作,低头看去。
对方迎面而来,走得很急很快,估计没注意到前路有人,猝不及防地被她一撞,没受住力道,手里端着的碗碟哗啦啦全散落到了草丛道旁。
妊临霜定睛一看,白瓷碗里是浓黑发苦的汤药,已洒了大半,只剩了个碗底,青瓷碟中是几个糯米糕团,白糯糯的糕团在草丛里滚了滚,沾满了脏污。
“殿下恕罪!”
那人声音瑟缩,战战兢兢地后退两步,刚要跪下认错,一抬脸撞入了妊临霜眼里。
是个少年。
他的头顶刚到她鼻尖,眉目清秀,鼻梁高挺,长相乖巧,神情恭顺。
他的容貌风格与他人不同,在妊临霜眼中是个俊俏美少年。
但他这么近距离地往她跟前一挨,挨得她措手不及,生理性地感到不适。
“呕……”
黎国英明神武、明察秋毫的皇太女,猝不及防地吐到了少年身上。
“太女殿下……”
少年十分委屈,眼泪汪汪地扶着呕吐不止的皇太女,只能弯着腰屈着腿,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走也不是。
“对不起……呕……”
太女殿下刚直起身,一抬头看到他的脸,又是一阵呕。
少年都快哭了,仿佛受了奇耻大辱,眼圈红红的,衣服脏脏的。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这种境况不亚于当众羞辱——可能当众羞辱都还更体面些。
身后女官大惊失色,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出来个男人,明明刚才皇长女殿下已经下令不允许旁人接近了才对。
“来人,这是哪个院的下人,长得如此粗野,冲撞了太女殿下,把他给我拖下去!”
皇长女的命令被忤逆,面上无光,皱着眉死死地盯着少年,就要发作。
“皇姐……别、呕……”
妊临霜弯着腰吐得头晕,闻言反手抓住少年扶着她的手,手指冰凉,抓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