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逸顺着迟九卿的视线望去,心头沉沉一坠,他也是这时才后知后觉,原来一切早有先兆。
龙岩曾经卧底蜜桃派,还深入帮派群,转过很多从蜜桃汁聊天记录或朋友圈里扒来的照片,一度引来迟思卿冷嘲热讽。那些奢侈品超过大半都是高仿,为数不多的真品里,有个中古爱马仕。
灯灯说过,她妈妈压箱底的也有这样一只爱马仕,是很老很老的款。当初她父亲苦苦追求,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同认识的人借钱周转才凑够了钱。
当时无人在意,甚至连灯灯自己都没想到。
后来灯灯的妈妈受邀参加大学同学聚会,想重拾青春记忆,翻遍了整个家的柜子都没找到那个包。而她的父亲竟然还埋怨母亲东西乱放,家里没个规矩。
又过了几天,妈妈被闺蜜拉去和新认识的中古店女老板打牌,到了店里惊讶地发现了同款包。她一眼望见,忍不住过去看,才摸上手柄便认出这就是父亲送的那只。当年她深知这包价格不菲,不是父亲所能承担得起的,推辞了许久。父亲却说,手柄下面刻了她的名字缩写,沿字迹凹痕灌注了金粉,是退不掉的。
在妈妈的追问下,店主才告诉她,这只包是一个年轻女孩转手的。大约也看出了不对劲,店主原价把包卖给妈妈,并将女孩的联系方式一并交了出去。
迟九卿忍不住唏嘘:“少年夫妻,一起生活二十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竟然还能出轨……”
说来可叹,蜜桃汁婚礼开始之时,灯灯的母亲也选择了坠楼身亡。同一个男人生命里的同一个时刻,身前繁花锦簇,身后衰败落幕。
妈妈临死前偷偷在灯灯的病房外徘徊,碰见龙岩,同他说了许多奇怪的话。
龙岩那时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表现出颇多不耐烦,只听她像是犯了病一样低声絮絮叨叨地数落着灯灯。说她经常熬夜,胃也不好,说她心思重,太要强,又说她平时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要提醒她好好吃饭……她年纪小,经历的事也少,爱哭爱闹,从小被宠到大的,你可别让她受委屈呀……
龙岩甚至连敷衍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冷冷回了句“你们让她受的委屈还少么”,就进了病房。
十几分钟后,楼外一声震响。
灯灯始终不愿与父亲和解,独自将母亲安葬,她本以为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而今尚未痊愈的伤疤又被揭开,她才发现里面生了脓疮。
老攻跟她连麦安慰到后半夜,在迟九卿的提醒下,把整件事的始末整理成文字。以千山文化为首的京津地区,连同以迟铭集团为中心的江浙沪,对陶桃进行全面封杀。
哪怕仅仅是不到五位数的推广项目,所有意图和陶桃合作的甲方高层,都会收到一份文件。这种劣迹斑斑的人,又凭什么能坐享其成,轻易就能拿到别人努力千百个日夜都得不到的酬劳?
北京的第一场雪迟迟不来,冬天也不宜装修,汉式生活馆的进度暂被搁置。白一逸仍在做着他的生活助理,偶尔抱起电脑写写画画,装修方案已经定了七七八八,部分家具和装饰还在设计初期,未见雏形。
唐宋明三代家居风格,联动近十家博物馆,文物衍生如何协调故事性……所有的创作激情相互碰撞,有时候,他甚至比迟九卿工作的还要忘我。
他们共用一个办公室,里间休息室的大屏风后放有张一人睡多余、两人睡又不大够用的软床,午休时便躺在一起。北方的冬天干冷,床头放着加湿器依旧无用,白一逸却偏偏喜欢和他在床上接吻,亲到两片唇上涎津将干未干时,故意贴贴又蹭蹭。
他像只大型犬一样黏人,必得寸步不离,片刻不见都要扑过来撒娇很久。
冬至前的一周,结束了一场情事的午后,白一逸揽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人揉揉捏捏,鼻峰贴在腮颌下描画,黏糊糊地喊着“宝贝儿”。
迟九卿轻轻应了一声,以为他不知疲惫地还想要,只懒懒地张了张手,不愿再动。倚卧的胸膛微微发烫,被舔舐着的耳垂卷入唇舌间,耳廓里柔柔渡来口热气,他把他亲得忍不住挣扎,才心满意足地支起身来。
白一逸目光灼灼,看他缓缓睁开眼,便也垂首顶一顶额头:“冬至跟我回趟家吧,我妈想看看你。”
“嗯……”迟九卿迷迷糊糊地歪了歪头,过了两秒猛然惊醒,“啊?跟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