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九卿搂着他脖子就跳了上去，两腿夹在腰上轻轻一荡，开心地高喊了声“驾！”。
是真醉了，白一逸背着他缓缓往前走，背后紧贴着柔软的身体，颈窝被呼吸吹拂得温热，隐隐发着痒。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便极合时宜地伸过来，猫一样贴在脖子上亲亲蹭蹭，白一逸躲不开只能忍着，终于还是实在受不了了托着人往上颠了颠偏头问：“迟总，你醉了么？”
“你叫我什、什吗……”迟九卿拿头撞了撞他的头，痴痴笑着，“没醉，什吗叫醉……我、怎、么……可、能、醉！”
白一逸笑得头都快没了，想着趁醉哄他同意自己离职，于是又问：“是这样的迟总，我那个离职申请已经拖了很久了，您抽空儿批一下子？”
迟九卿在他耳边拖着长调子疑惑地“嗯”了一声，像是极力回想着关于离职的信息，这样想了片刻忽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为什么要离职？”
“我申请里写了……”
“你闭嘴！我不信我不听！”迟九卿气恼地勾着脖子在他胸前捣了一拳，带些怨怪的语气愤愤道，“你，你骗我……嘴里没他妈一句实话……”
这一下来得并不重，白一逸笑呛了两声，听话地闭上嘴，却听他又问：“你说啊……为什么要走……是因为我，我……”
“因为我真的不合适，迟总。”白一逸垂头看着地面，耐心解释，“墨总找我谈过，我自己事后也认真想了想，可能你对我的职业规划比我自己还要详细，但说真的……你选的路再好，一眼就能看到头，不是我想要的。”
迟九卿蹭着他的脖子轻轻问：“你想要什么？”
白一逸沉默了，他想要什么，他想要自己闯出的一片天空，他大好青春，还有无限可能，而不是软饭硬吃，被人说本事不大倒挺会蹭。
迟九卿见他久久不说话，便伸手摸到他下巴勾动手指挠了挠：“离职后有什么打算，说给我听听。”
那几根手指卷绕着初秋夜风里独有的湿寒气，轻触上一层才冒尖的胡茬，便有种极微妙的痒。白一逸暗暗红了耳廓，想往旁边躲却也无济于事，迟九卿又“嗯？”了一声，补充道：“我要听实话，你的真实想法。”
入耳的声线低低发颤，彼时，他正背着迟九卿上天桥，每踏一级台阶都不可避免地颠簸，而他自己开口时也因此夹了丝气流抖动而成的喘息：“每年暑假我都去旅拍，不同的路线从北到南，边走边拍。闭门造车搞不来艺术，人是需要不断跟自然山水互动，才有创作灵感的。”
“这段时间，我反思自己，恋爱脑上头只顾眼前，自己的事却半途而废，我渐渐脱离原本热爱的方向，越走越觉得迷茫。”
白一逸斜着余光瞥向迟九卿，因他发顶晕出的那层模糊灯光，一时间语气竟也温柔下来：“九九，你最近太累了，我觉得你也该休息休息，和我一起去旅拍吧。”
迟九卿挠他下巴的动作忽然停了，那只手也跟着垂了下去：“助理是你自己选的。”
“是，是我自己选的。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你现在要走……是不喜欢我了么？”
不知道是自作多情，还是真的有什么，白一逸从这话里听出些失落的味道，心底立刻升起团缱绻柔软的满足感。
他偏过头，拿唇似有若无地蹭着搭在肩上那半截纤长的手臂：“不是，我还喜欢你呢。”
迟九卿又问：“注定没有结果等不到答案的感情，值得吗？”
“当然值得啊。”白一逸笑着向前望去，脸上出现了他这个年纪才有的孤勇与执拗，“如果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是最好的了；我喜欢你，你还不喜欢我，但我看见你就高兴，念到你的名字就觉得开心，那就是值得的。没有什么得到得不到，也没必要让谁谁同意……但是九九，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能……试着喜欢喜欢我。”
白一逸深深觉得自己今晚文思泉涌舌灿莲花，深情得令人发指、天人共愤，听听，多么有哲理的话，念头多么通达！
他还想趁着诗兴再多说几句，却听迟九卿在背上口齿不清地呢喃了句话：“你是还没吃过爱情的苦……”
白一逸在那一刻恍然大悟。
原来迟九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恋情，因为那个至死都要拉他下地狱的前任，他已然不敢谈情了。
于是这条本不长的路，他背着迟九卿走了很久。
他自顾自地说着话，关于自己的童年，关于爷爷酗酒伤肝去世，关于他对他那些羞于启齿的欲念。他也并不知道迟九卿是醉是醒，是不是都听了进去，絮絮叨叨，说到最后，再抬起头来竟发觉脸上一片湿润。
落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