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八天。清晨。
九铃儿把羽誓,乌尔罩,红胡子,法提斯,阿特佐,旭牟刃尔,索拉信,提扎老伯八个联队长,大队长以及赫居,鹭飞水请到了大帐内。
“大人请我们吃早饭吗?”羽誓笑着问道。
“早饭是一定要吃的。另外,我要说一件事。”九铃儿笑着一边请大家坐,一边说道。“大家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等到九铃儿说完,大帐内哑雀无声。只有九铃儿一个人喝稀饭的声音清晰可闻。
“整件事大家都要配合好,不能失败,更不能出差错。”
“厉害关系我已经说过了。大家都是兄弟,是兄弟就应该肝胆相照,齐心协力。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富贵共享,但我们患难还是可以共享的嘛。”
大帐内哄堂大笑。
安普雷拉东北地区水草丰美,这里地接斯特吉亚和库赛特,历史上是各种骑马部落西迁的必经之路,蛮族非常多,民族混居情况非常普遍。他们以部落散居为主,这里没有固定的集中居住地区,没有极具威胁性的大部落,没有一呼百应的大首领,虽然这种情况有利于当地帝国官员的管理,却因此衍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的马贼黑帮非常多,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多,异常猖獗。
进入六月之后,这里的马贼突然消失了。平常在山野间,草原上横行霸道的大大小小的黑帮马匪,就象化作了空气一般,无影无踪了。所有的马贼黑帮都被一个叫秘密之手的组织召集到了犁谷。
秘密之手是一伙黑帮,他们主要活动在帝国南部的乡村地区,甚至一些城镇。他们通过为一些要人提供特殊服务而壮大起来:镇压骚乱,让麻烦的传教士闭嘴,抢掠他们主顾的竞争对手。他们中的许多人过着两面生活:在城里体面,在乡间犯罪,每年两三个月的时间充当土匪和打手,其余时间则作为售卖赃物的“商人”——他们深知没有人胆敢插手阻挠。
说来秘密之手本来在官府的关系网还是挺牢固的,但一个不长眼的小弟收了人家的钱,也不问问老大们的意见,带人冲进了一个老头子掌管的庄园,连打带抢大肆破坏!这个庄园的老头子是卢惠斯的老师,叫德么卡斯霍尔。人家退休后在这里修养,老家伙自然被吓得不轻,没多久,死了。
尤利俄斯·卢惠斯听说后火一下就上来了,随后对秘密之手展开了疯狂围剿。秘密之手哪里挡得住,大拇指送了大量钱财才打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派食指带人把冲击庄园的一伙小弟全绑了。
“这尼玛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破坏规矩让帮派引来祸端,就得接受惩罚,知道吗?”食指说完就把他们送去给卢惠斯了,卢惠斯二话不说命人拉出去直接砍了。
卢惠斯的气是消了,但秘密之手在这一片是混不下去了。大拇指考虑去北方安普雷拉地区再就业。安普雷拉地区黑帮土匪杂乱无章群龙无首,秘密之手到了那里定能如鱼得水再创佳业!大拇指豪气冲天,一出手就是大买卖!
三千多名黑帮马贼集中在山谷里,人人都拿到了一份厚礼。秘密之手的老大“大拇指”告诉他们,受库赛特巴鲁台部的大首领亦剌塔尔大人之邀,前往鬼喊森林做一笔买卖。事成之后,再赏一份厚礼。
“什么买卖?”纳察罕人、斯特吉亚人、库赛特人、卡拉德人,各个民族的土匪黑帮集中在一起,人声鼎沸,大家互相好奇地问着。
巴鲁台部的小王吉嘤越带着一千铁骑突然出现在犁谷。“大拇指”不敢怠慢,赶忙叫自己的副手“食指”出谷迎接。
“叫“大拇指”来见我。”吉嘤越眯着眼睛,神情倨傲,他用马鞭指着“食指”的鼻子大声说道。
宝驹城是一个边境小村庄,它位于切尔格大沼泽的西岸,是安普雷拉东北抵御外族入侵的第一道屏障,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第九天,九铃儿部队进入宝驹城境内。望着前面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森林,他不由地停下战马,发出一声由衷地赞叹。
“真是好地方。这就是鬼喊森林吗?”九铃儿指着前方,大声问道。
跟在后面的赫居立即说道:“是的。如果绕过这片森林,需要多走十来公里才能到宝驹城。但是如果穿林而过,只要再走两三公里就可以看到宝驹城了。”
“大家都走鬼喊森林,除了生意人。做生意的怕自己的货物被马贼劫持,宁愿绕道而行。”鹭飞水随后跟上来,补充道。
九铃儿点点头,“鬼喊森林,这个名字蛮吓人的。森林里的路宽吗?”
“放心,森林里修有官道,十几匹马并排走都不觉得挤。”鹭飞水说道。
部队陆续进入森林。森林里的路虽然坑洼不平,但非常宽,大概经过不少人的修整,路面上连一棵树桩都看不到。大路两旁的树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树叶照射下来,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留下了数不清的斑驳残影。林子里到处都是灌木,各种各样的植物和草随处可见。鸟儿和小动物们受到惊吓,四处乱窜。由于常年光照不足的原因,林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潮湿和腐气。森林里的路有两三公里那么长,大家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就到了尽头。
出了鬼喊森林,九铃儿顿觉眼前一亮。森林内外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安静幽雅的月夜,一个是阳关灿烂的白昼。置身于这两个世界的边缘,九铃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想到了生和死,想到了痛苦与快乐。
就在这时,九铃儿感到了小黑的不安。他警觉的四处张望,随即飞身下马,全身卧倒地上,侧耳细听。突然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狂吼起来:“偷袭,敌人偷袭……”
吉嘤越看着乱哄哄的队伍非常生气,黑帮队伍们一窝蜂地冲了出去,嘴里还狂呼小叫着,全无章法,更看不到什么阵列队形。
他瞪着身边的“大拇指”,愤怒地吼起来:“你的人都是一群白痴。拓土部落的人和卡拉德人的大部队还在鬼喊森林里,你们不听命令擅自发动攻击,想干什么?”
“大拇指”黑着一张脸,拽都不拽他,冷冷地说道:“你如果再说我的人是白痴,我就带人跑路,让官军把你砍个稀巴烂!。”
吉嘤越狂暴地大叫起来,唰的一声抽出了战刀。两边的侍卫们纷纷喝叫起来,各执武器,做势就要搏斗。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大拇指”三十多岁,父亲是库赛特人,母亲是卡拉德人。他自小就带着族人做黑帮马匪,心狠手辣,桀骜不顺,在东土势力遍布南北,秘密之手的名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大拇指”止住手下的冲动,指着吉嘤越的鼻子,轻蔑地说道:“要不是看在亦剌塔尔大人的份上,我今天剥了你的皮。”随即他不再搭理脸色发紫的吉嘤越,拨马追赶自己的队伍去了。
“小王……”
“敌人刚刚出林,拓土部落的人和卡拉德军队的大部分还在鬼喊森林里。这班马贼耐不住性子提前发动攻击,不但暴露了队伍,还坏了我们的大事。大人真是糊涂,怎么可以和这班白痴合作。”吉嘤越气怒攻心,犹自大声的叫喊着。
“小王,我们该怎么办?”他的部下焦急地问道。
“命令部队,沿着森林边缘急速前进,不行就追进鬼喊森林,一定要杀尽拓土部落的人。”吉嘤越怒吼道。
九铃儿带着赫居,鹭飞水以及一千白鹭部落骑兵,展开雁行冲锋队列,风驰电掣一般迎向呼啸而来的敌人。
将近三千名黑帮马匪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铺天盖地。马蹄身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巨大声音响彻了森林的边缘。
吉嘤越的巴鲁台铁骑突然超越了黑帮大队人马,他们沿着侧翼,象一支犀利的长箭射向了卡拉德官军的腰肋。
九铃儿大吼一声:“左转,左转向北……”
“左翼改前部,立即脱离战场,脱离战场……”牛角号声猛然响起,低沉而凄厉的声音顿时超越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战士的耳朵里。
纳察罕自小长在马背上,从小到大都在不停地接受着骑兵训练和战火的熏陶,他们稳定的心理素质,娴熟的控马技术和绝对的服从实在是让卡拉德军骑兵望尘莫及。
九铃儿看着白鹭部落的骑兵战士们处惊不变,有条不紊,他们依照牛角号声的指挥,在战场上任意驰骋,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心里很羡慕。若想让卡拉德军骑兵达到这个水平,恐怕没有长时间的训练很难做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这样的一支铁骑呢?
卡拉德官军的突然转向,不战而走,大大刺激了偷袭他们的黑帮分子。那些乱七八糟的黑帮黑帮马匪们以为自己人多,吓跑了卡拉德官军,一个个兴奋的叫嚣着,疯狂地追了下去。
吉嘤越的目的不是袭杀卡拉德军队士兵,他要杀的是拓土部落的人,是那些卡拉德军队押送的俘虏。
“告诉那班白痴,不要再追逃跑卡拉德军队了,随我们杀进鬼喊森林。我们按拓土部落的人头给赏。”
巴鲁台部的号角声惊醒了那些黑帮马匪。大家突然想过来,自己是来杀拓土部落人的。杀卡拉德官军,一点好处都没有,纯粹是白费力气。于是大家你呼我叫,互相打招呼,纷纷拨转马头随着巴鲁台部的骑兵杀进了鬼喊森林。拓土部落的人没有武器,没有战马,杀气来就象杀小鸡一样酣畅淋漓。大家心里乐滋滋的,一拥而上。
被押运的拓土部落俘虏们惊惶失措,哭爹喊娘,象潮水一般疯狂的沿着森林中间的大路转身就逃。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到可以射击的范围。就在这时,路边的一棵大树突然轰然倒下,几个追击的士兵和黑帮成员措手不及被砸个正着,当场死于非命。高速奔驰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而森林的入口处,大队人马还乱哄哄的在往里蜂拥而来。
吉嘤越一手拉住扬蹄耸身而起的怒马,一手握着马鞭指着大树大吼:“搬开它,搬开。”最前排的十几个骑兵战士飞身下马,合力抬起巨木将它移到路边。
鬼喊森林的大路上人喊马嘶,叫骂声冲天而起。后面的许多黑帮成员受到前面士兵的阻碍,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自己杀不到人,取不到人头,领不到赏金,焦急地破口大骂。
“大拇指”带着自己的秘密之手骑兵冲进了森林。吉嘤越回头望着路上的士兵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愤怒地骂了几句。在巨木被士兵们移动到大路中间时,他已经按捺不住火烧一般的心情,怒咤一声,率先打马飞奔而出。
拓土部落的人的逃亡速度太快了,他们象受惊的兔子一样,以夷非所思的速度狂奔着。
巴鲁台部的铁骑在前,“食指”带着马帮匪众在中间,“大拇指”的大部队在后,大家神情激奋,一路上急速飞奔,喊杀声不绝于耳。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深入森林四五百米,而大队人马的尾部还在森林外面狂奔追赶。
九铃儿的部队跑了一会,发现那伙凶神恶煞的马匪突然放弃追击,他立即调转马头,后队变前队,返身倒过来开始追击马匪。
“大拇指”听到手下禀告,冷冷一笑,大声说道:“告诉后队,全速前进,进入森林,我倒要看看他卡拉德官军敢不敢追进来?”
吉嘤越部队离拓土部落的人越来越近了,他仿佛看到手无寸铁的拓土部落人在铁蹄下惨嚎,在战刀下亡命,他的双眼内充满了残忍,他好象已经闻到了熏人欲呕的血腥,好像手上已经沾满拓土部落的人的鲜血。
就在这时,又一棵大树在巨响声中轰然倒塌,吉嘤越的视线立即被它挡住了。这次更多的士兵不待吉嘤越叫喊,一个个滚鞍下马,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手忙脚乱地移动大树。这棵大树离地尚有半人高,士兵们不好出力,虽然抬树的人越来越多,但大树移动的速度却非常慢。吉嘤越狂怒不已,他拔出战刀对着空气,左挥右劈,大喊大叫,嘴里骂骂咧咧。整个追击队伍再次停滞下来。“大拇指”的部队全部进入了鬼喊森林。
九铃儿带着白鹭部落的骑兵战士正在高速飞驰,很快就要接近森林。
吉嘤越看到大树移开,回身举刀再次狂吼,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杀,随我杀过去,呜嗬……”吉嘤越挥舞着战刀,声嘶力竭地叫道。
“呜嗬……,呜嗬……”士兵们齐声呼应,巨大的叫喊声直冲云霄,回荡在森林深处。
“杀……”追击队伍再次启动,密集的马蹄声逐渐汇合成奔雷一般的轰鸣,响彻了鬼喊森林,似乎要把这片巨大的森林拦腰劈开一般。
拓土部落人恐惧的脸就在吉嘤越的眼前摇晃,狂奔的身躯就在咫尺之外,马上就要展开杀戮的刺激令吉嘤越热血沸腾,他疯狂地吼叫起来。
九铃儿率领的铁骑在距离鬼喊森林大道七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下。
“杀……”九铃儿高举手中钢枪,纵声高呼。十几把冲锋的牛角号声同时吹响,激昂嘹亮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森林深处几乎同时响起冲锋号角,声音由森林边缘一直延续到森林中间,似乎有几百把号角在同时吹响,低沉的声音差不多掩盖了森林里几千匹战马奔腾的轰鸣声。
吉嘤越遽然一惊,他从飞奔的战马上突然直起身躯,抬头四望。满目都是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灌木,闻到的都是潮湿腐霉的空气。身后士兵惊诧的叫声传进了他的耳中,他闻声向前望去,前方一直没命一般逃窜的拓土部落的人此时突然就象炸了营一样,轰然四散,向大路两边的深处逃出。
恐惧的念头从吉嘤越的脑中一闪而过。五千名被押运的拓土部落俘虏,怎么追到现在还没有杀死一个?这些人为什么一直沿着大路逃跑,为什么到现在才逃进沿途的密林?而且是在牛角号响起来之后?难道拓土部落发现了,他们派大军早就埋伏在这里?前面一直逃窜的人难道是诱饵,他们的目的是想把我们全部引进森林?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看到卡拉德官军逃窜,以为跟在后面的那些拓土部落俘虏手无寸铁,他只要一冲就可以结束这些人的性命。他完全忽视了一个问题。按例应该跟在拓土部落人后面的卡拉德官军部队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难道他们在第一时间也沿着林中大路落荒而逃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陷进了敌人的埋伏。他想命令部队停下来。事实上已经根本不可能。部队早就一字排开,好几百米长,命令传达要在散落各处的军官来执行这需要很多时间,即使前面停下来了,但后面的部队不知道,依旧狂奔而来,拥挤在一块,不但调不了头,还会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子。只有冲,一直往前冲,依靠速度冲出敌人的伏击。
他张口准备叫喊。他突然看到了色布韬。他张大了嘴,惊呆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和临行前亦剌塔尔大人的交待差的太远了。
亦剌塔尔叫他和秘密之手的大首领“大拇指”一起,带人埋伏在鬼喊森林附近,击杀被俘虏拓土部落人。这样一来,拓土部落不但损失严重,卡拉德人也没有办法兑现承诺,对双方都是个打击。吉嘤越觉得这个任务太简单了,杀鸡焉用牛刀?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吉嘤越此时看到色布韬本身并不值得惊奇,惊奇的是看到腰系战刀,手拿弓箭的色布韬。
“放……”色布韬大吼一声,长箭呼啸而出。跟在他后面的几十名战士对准飞奔而来的敌人同时射出了手中的长箭。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大路两旁的密林里飞出了无数的长箭。刺耳的啸叫声被巨大的牛角号声和战马的奔腾声所淹没,它们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林中大道上。
奔袭的黑帮马匪被眼前的长箭惊呆了。他们茫然地望着,手足无措,脑中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
“噗嗤……噗嗤……”
长箭入体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密集的惨叫和恐惧的吼声。战马乱窜,互相冲撞,它们痛苦的嘶叫着,漫无目的地奔跑着。黑帮马匪们都沉浸在杀人领赏的兴奋心情里,完全没有料想到死亡离自己这样近,来的这么突然。他们以自己特有的狡猾和凶残,全然不顾生死,疯狂地往两旁的树林里跑。但是长箭太过密集,死得更快。往前,往后跑,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自己人,一点缝隙都没有。长箭疯狂的呼啸着,任意吞噬着无辜的生命,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纷纷中箭,死伤惨重,没有一点还手的机会和时间。
吉嘤越奋力一刀,磕飞敌人的长箭,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冲,冲出去……”
号角兵举号狂吹,还没有吹上几声,已经身中三箭,仰面跌倒马下。吉嘤越带着极度恐惧的士兵开始再次加速前冲。
色布韬冷笑一声,回头大声喊道:“路障!”
大路两旁同时有七八棵大树先后倒下,发出轰然巨响,立刻把大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吉嘤越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嚎叫。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个库赛特士兵瞄准了他。长箭厉啸而出,射穿了吉嘤越的脖子。吉嘤越在马上抖动了一下,接着双手张开,战刀脱手,身躯滚落地面。随后奔驰而来的战马从他的躯体上飞一般地践踏而过。
“大拇指”看到长箭如飞而来,几乎本能的从马上飞身跃下,一猫腰躲到了战马的侧腹,紧张的四处寻找逃生的机会。做为黑帮马匪头子,他多次被官府,纳察罕部落的人围剿,成功逃生的经验非常多。但这次他也畏惧了。看到头上呼啸往来的密集箭雨,听到周围痛苦的惨叫呻吟,他不由的毛骨悚然,手脚冰凉。死亡的影子笼罩在他的心里,让他感到窒息和绝望。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密集的箭阵突然停了下来。受伤的人大声惨叫着,有的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不堪。活着的人躲在战马或者死尸的下面,动都不敢动。空气中迷茫着浓烈的血腥味,除了伤者的叫喊,战马的嘶鸣,战场上一片死寂,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甚至连林中小虫的叫声都没有,显得非常的诡秘。
死一般的寂静。惨烈的死亡气息笼罩在血腥狼藉的战场上,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大路两旁的树林里没有任何动静,那些埋伏在林子里的人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寂静无声。一个趴在地上的士兵鬼头鬼脑地抬起头,四处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动身躯,准备移到一个更好的地方。
“咻……”一支长箭突然从密林里射出,发出异常可怕的凄厉啸叫,准确无误的将那个士兵钉在了地上。
“火……”
不知道哪个士兵突然发现横在大路上的大树被敌人点燃了,而且大树已经开始燃烧起来。随即整个大路两旁的灌木丛都开始陆续被点燃。由于是春天,林中潮气重,树木水份多,一时难以烧成大火,但呛人的浓烟已经冲天而起,慢慢地弥漫到整个战场上。
“起火啦……”恐惧而无助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惨叫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战场,甚至有胆小的士兵已经抵受不住死亡的恐惧,失声痛哭起来。忍受不了的人纷纷站起来想逃跑,但随即就被更多的长箭射死在路上。鬼喊森林里一时间成了恐怖的屠宰场,数千士兵的性命随时都要失去。
“投降,我们投降……”
“大拇指”眼看被敌人死死包围,前后左右都没有出路,而敌人又有放火烧林的打算,心中大惧,赶忙叫喊起来。
“快叫啊,再不叫就要烧死了,叫啊……”他不停地吆喝着,催促附近的手下放声大叫。先是一小伙人喊,慢慢的变成所有活着的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希望求得一条性命。
喊声终于有了反应,大路两旁燃烧的灌木立即被扑灭了。幸存下来的人看到希望,喊得更加有劲了。
“放下武器,依次走出树林。谁敢反抗,全体格杀。”林子里突然传出呼叫声,好象是一班人在齐声高喊,声音巨大,立即就把敌人凌乱的叫喊声压了下去。
几个胆大的士兵立即丢掉武器,解下背在身上的箭壶,高举双手,提心吊胆的慢慢走到路边。
其他人看到躲在林中的敌人信守诺言,果然没有发动攻击,立即争先恐后地站起来,丢掉武器,一溜小跑往树林外逃出。林子的外面,刚才故意逃跑的卡拉德官军现在堵在大路入口,出去一个,捆绑一个。
“大拇指”看到了自己的好兄弟“食指”。他紧张地四处望了望,小声问道:“那个巴鲁台的白痴呢?”
“吉嘤越被拓土部落的人射死了。”
“食指”赶忙凑到他身边,小声道。
“拓土部落的人……”
“大拇指”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吉嘤越的侍卫刚才告诉我的,他们是被拓土部落的人堵在前面的。拓土部落的人全部有武器,队列整齐的堵在前面。”
“大拇指”往树林深处小心地看了一眼,气愤地低声说道:“他妈的,拓土部落的人不是俘虏吗?他们怎么会和卡拉德官军搞在一起?我就奇怪了,没有七八千人,哪里有这么密集的箭阵。这里难道有什么秘密?”
接着他转动着一双狡猾的眼睛,疑惑地说道。“肯定有秘密。亦剌塔尔那个老鬼是不是骗了我们?”
“食指”点点头,一边跟在前面的士兵后面小步走着,一边说道。“可亦剌塔尔没有理由骗我们啊。”
“大拇指”摇摇头,随即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这下完了,三千多人都葬送在这里,卢惠斯那个老狗估计大牙都要笑掉了。”
“他妈的,这个九铃儿太他妈厉害了,连色布刺都要吃瘪,何况我们。当初叫你不要答应亦剌塔尔,你不干,偏要和九铃儿较量较量。这下好,几乎所有的兄弟都叫你较量光了。”食指非常不满地望着他,气乎乎地道,“一盏茶的功夫,四千人就让人家一锅端了。这打的什么鬼?”
“大拇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两个多小时之后,两千四百多名俘虏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由两个特别长的绳子串在一起,想逃都没有办法。还有四百多名伤者被抬出了森林。他们躺在地上,不停的大声呻吟着。草地上,缴获的武器堆得象小山一样,缴获的战马由白鹭部落的人集中在一起。
九铃儿十分不解地看着红胡子和阿特佐押着两个猛男朝自己走了过来。左边的大汉,三十多岁,中等个,一张饱经风霜的长脸,一双狡猾的眼睛。正是这双眼睛,让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危险,让人不由地产生十分戒备的心里。另外一个人年轻多了,矫健灵活,一张充满朝气的脸,脸上总是带着坏坏的笑,很是让人不舒服。现在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沮丧,没有什么精神。
“大人,我们抓到‘大拇指’了。这是他的小老弟‘食指’。”阿特佐指着两人说道。
九铃儿恍然大悟。席隆尼亚市政官尤利俄斯·卢惠斯重金悬赏捉拿的两个人,今天一起抓了个正着。
两个人一起抬头望着九铃儿。看到他如此年轻,两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老二“食指”的眼神里甚至还有几丝钦佩。
“你是九铃儿?”大拇指不客气地问道。
九铃儿点点头,笑着说道:“卢惠斯大人知道抓住了你们,一定很高兴。”
“被你抓住,自然免不了一死。不过我这小弟年纪轻,跟着我没几年,一直没做过什么坏事,希望大人能留他一条性命。”
九铃儿惊讶了,他注意地看看“大拇指”,然后严肃地说道:“如果一个月之内,你能说服这些人全部改恶从善,加入卡拉德的军队抵抗敌人入侵,我就免了你和你兄弟的死罪,让你们戴罪立功。”
“大拇指”吃了一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能做主?”食指狐疑的问道。
“我有科雷尼亚市政官卢泽斯大人的授权,可以以科瑞尼亚要塞边军的名义招募士卒。短期内我们还有战斗,如果你们立了战功,我自然可以替你们向卢惠斯大人求情,免了你们的罪责。”
“你没有骗我们?”食指紧张地问道。
“知道他们是谁吗?”九铃儿指着红胡子和阿特佐说道。
两个人摇摇头。
九铃儿笑起来,对红胡子和阿特佐调侃道:“两位的名气看样子没有他们的大嘛?”
红胡子不服气地冷笑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连我红胡子都不知道吗?”
“大拇指”和“食指”顿时愣然。
食指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你就是厄佩提斯山旋风狂马帮喀拉库吉特人老大红胡子阿兰?”
红胡子阿兰傲气的点了点头!
“大拇指”赶忙说道:“久仰,久仰。”
他双手被捆着,只好以目示意自己的敬仰之情。随即转头问阿特佐:“不知这位兄弟是……”
“他是阿特佐,就是哈坤山的小小鸟。”
红胡子阿兰看到“大拇指”表达了对他的尊敬,心情大好,立即介绍道。
九铃儿头一次听到阿特佐的外号,闻言放声大笑。看到阿特佐一脸的恼怒,九铃儿赶忙飞身上马,一路大笑着打马而去。
阿特佐怒视着红胡子,大声叫道:“不许喊我小小鸟。”
红胡子知道阿特佐讨厌人家喊他这个外号,自知失言,赶忙连连道歉。
九铃儿带着列吒,羽誓三个人一路疾驰,飞速赶到距离战场两公里外的森林边缘。
色布韬和他的五千大军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列阵以待。看到九铃儿飞奔而来,色布韬和色布貉两人打马迎上。
“谢谢大人赶来相送。”色布韬感动地说道。
“相交一个多月,我们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临行前,来送一送,也是应该的。”九铃儿笑着说道。
“我代表所有拓土部落的勇士,感谢大人对我们的仁慈。如果没有大人的仁心,我们早就葬身于科斯昂河了。”色布韬和色布貉站在九铃儿面前,给他行了半个礼。
九铃儿赶忙伸手拦住,轻轻说道:“如果不打仗多好。”
色布韬和色布貉默然无语。两人看着九铃儿,相视苦笑。
“能和大人并肩作战,这是我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色布韬缓缓说道,“感谢大人的信任。”
九铃儿笑笑,分别和色布韬,色布貉拥抱了一下。“预祝两位柴坎之行,旗开得胜。”
提扎老伯看着鬼喊森林里燃烧起来的大火,心痛地说道:“好好的一片森林,让我们烧个净光,实在太可惜了。”
九铃儿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老伯不必太在意。林子烧掉了,还可以再长。如果不烧,问题就麻烦了。拓土部落的五千俘虏突然没有了,跑来袭击的三四千黑帮马匪也没有了,别人怎么想?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看出来这里有鬼,再仔细推测一下,不难发现拓土部落的人和我们之间有瓜葛。烧掉了,所有的人,所有的痕迹,所有的疑点都灰飞烟灭,无影无踪了。”
“五千名俘虏被一把火烧了个净光,将来即使有什么说法,人家也没有办法说我们里通外国。督察大人非常担心计划被宫廷的人知道,惹来诛杀九族之祸。现在可以派人告诉他,什么后患都没有了。”
提扎老伯笑起来,指着九铃儿的脑袋说道:“你胆大包天,该掉脑袋的应该是你啊。”
九铃儿领着几个部下见到了面无人色的宝驹城镇长利由忒奥。
九铃儿十分沮丧地对他说道:“如今拓土部落的俘虏被敌人一把火烧死在鬼喊森林里,我们没有办法兑现承诺,只有反悔了。”
“没有俘虏交给色布刺,那要惹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他恼羞成怒之下,一定会攻打宝驹城。”利由忒奥恐惧地说道。
“这宝驹城是我卡拉德的国土,即使不用俘虏和他交换,我们也要夺回来。色布刺假若敢来送死,我们就和他斗一斗。”九铃儿严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