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轮月牙高悬在漆黑的夜空里,惨淡无光。厚厚的黑云把所有的星星都藏在了背后,就连那轮弯弯的弦月也不时被飞速移动的云块遮挡住了。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黑夜里。
库赛特人的先头部队押运着几百部装满粮食补给的大车,缓缓地走着。车队的后面是白色的羊群,在黑夜里,显得非常的惹眼。几百名骑兵战士高举着火把,走在长长的车队两侧。从远处望去,就象一条细长的火龙。
高达魁梧的史提芬夏就着身边侍卫手上燃烧的火把,指着笼罩在夜色里,依稀可见的一片连绵小山,大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回大人,这是乱石山,距离格列登十来公里。”一个传令兵大声回答到。
史提芬夏非常高兴地说道:“马上就要到格列登大营了。传令下去,部队加快速度,快速通过这片山区,争取在半夜里赶到格列登。”
但他没有听到传令兵回答的声音。他有些生气地回头望去,双眼立即就瞪大了。传令兵双手紧紧地抓住穿透胸口的长箭,张大着嘴,一脸的痛苦和恐惧。他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气绝死去,身体慢慢地仰倒在马背上。
随即他就听到空气中有东西在厉啸,在撕破空气,黑夜里的风似乎都在躲闪它的锋芒。他极力睁大双眼向黑夜里望去,希望能找到那个怪叫的东西。
突然无数的长箭,象鬼魅一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他本能地发出一声绝望而无力的叫喊,他想躲闪,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僵硬在马背上。
“噗嗤……噗嗤……噗嗤……”箭簇入体的声音沉闷而刺耳,密集的就如同下雨一般。
史提芬夏和身边侍卫的躯体随着连续飞来的长箭不停地钉入而剧烈地抖动起来,跟着惨叫声,尸体坠地声,战马的痛嘶声,士兵们恐怖的叫喊声,霎时间响成了一片,将黑夜的宁静顿时撕成了血腥的碎片。
黑夜里从远处看去,押运队伍那细长的火龙好象遭到了无数利器的袭击,立即剧烈地扭曲,颤抖起来,接着火龙开始断裂,躯体开始分离,随即就爆裂四散,火光开始杂乱无章的满山遍野地迸裂四射开来。
史提芬·夏望着黑漆漆的原野,觉得它就象一头嗜血的猛兽,在残暴血腥地吞噬着无数无辜而弱小的生命。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举起双手,放声大吼起来。
他有一身的力气,他有强悍的身手,他有高超的武技,他因为在竞技场冠绝天下的武艺被各地主事官员奉为座上宾。定居柴坎之后,他连续六届轻松夺下春猎竞技冠军,被兀儿浑可汗亲自赐名“柴坎之星”,那是无比的荣耀,那是无数勇士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但现在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连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死得太窝囊了。一支长箭突然射进了他的喉咙,带着一蓬鲜血穿透而出。
“柴坎之星”史提芬·夏摔落马下,他满身箭矢,像个刺猬一样。
长箭从不同的方向连续不停地呼啸着射向车队两边。护卫车队的骑兵们稀稀拉拉的分布在车队两侧,由于连续赶路,车队速度又慢,士兵们因为长官严厉的军纪,又不能随意离队休息,只能时刻不停的跟在车队附近,这让他们一路心里憔悴非常疲劳,许多人都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偷偷休息。
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给了他们当头一棒,死伤惨重。侥幸逃过劫难的骑兵们连滚带爬下了马就往车底下躲去。还有一部分士兵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有的打马往黑夜里跑,有的往车队的两头逃去。
嘹亮的牛角号声突然在车队两边的小山上响起。九铃儿率领骑兵从车队的左侧山上杀出,塔洛斯率领骑兵从车队的右侧山上杀出。七八十米的距离,从山上跑到山下,转瞬即至。
牛角号声,喊杀声,敌人恐惧的叫喊声,战马奔跑的轰鸣声随即响彻了乱石山。
九铃儿的战刀从黑夜里飞出,迎面就劈杀了一个仓惶迎敌的敌兵。侍卫列吒飞马而过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支被丢弃的火把,在一群士兵的掩护下,沿着车队策马狂奔,一路点燃马车。路上碰见的零星敌兵,不是被奔马踹死,就是被如狼似虎的卡拉德战士刀砍箭射,死于非命。
纵马跑到车队四周的其他卡拉德战士同样趁隙纷纷捡起敌人遗弃的火把,任意丢到马车上点燃上面所有可以点燃的东西。一时间车队里的大多数马车都燃烧起来。尤其是装着草料的马车。
火光冲天而起,烈焰腾空。
逐耶从马车下狼狈不堪地爬出来,在几名侍卫的帮助下,慌慌张张地骑上一匹战马往黑暗里逃命。
红胡子阿兰带着一队骑卒恰好对着他呼啸而来。双方短兵相接,捉对厮杀。
红胡子的大刀挥动之间,发出骇人听闻的狂啸。逐耶突遭袭击自己人又毫无还手余地,而粮草也即将不保,激怒攻心之下,武功大打折扣。他全力一刀挡住红胡子的劈杀,想从红胡子的刀下冲过去。红胡子顺势抡圆大刀,大吼一声,斜斜的一刀就剁下了逐耶坐下战马的半个屁股。逐耶的战马受痛,惨嘶一声飞跃而起。
逐耶惊慌之下没有抓住马缰,随即就被重重地甩出了马背。战马摔落地面不停地嚎叫着想站起来,却终究无能为力。
逐耶的身躯在空中飞舞。一个卡拉德骑兵飞马驰过,顺势一刀剁在他的身上。逐耶倒飞而去栽倒地面,立即就被一群飞奔的战马践踏而过。
羽誓打马狂奔,阿特佐紧随其后带领着一大群卡拉德骑兵,他们高声吼叫着,紧追一批逃兵不放。巴祁回头望着已经燃烧起来的车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押运部队就全军覆没,粮草尽数被毁,夷非所思的事今天终于给自己碰上了。
“射马,射马……”羽誓看到敌人很多已经跑进了黑暗里,不由着急地大叫起来。十几支长箭随着羽誓地叫喊飞射而去。
巴祁的战马连中数箭疼痛的扭动起来,随即被一箭入眼,战马完全受不住直插眼部的这一箭,随即轰然倒地,巴祁随着战马高速飞奔而产生的巨大惯性力在地上一连翻滚了十几下才停住。随即他就看见了四支强壮的马腿。巴祁抬起头,看到高大的战马上端坐着一员全身甲胄的战将,手上端着一柄长戟,双眼杀气腾腾的盯着他。
巴祁的部下看到自己的被敌人用长戟指着,危在旦夕,一个个奋不顾身冲了上来。已经摔下马的,不顾自己的生死往巴祁躺倒的方向奔去。没有摔下马的,拨转马头,重新杀了回来。
阿特佐怪叫一声,高声吼道:“杀……,杀过去……”,他率先高举战刀迎着一个打马杀回的敌兵砍去。
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的被敌人杀死,巴祁怒火冲天。突然他跃身而起,疯狂地吼叫着,赤手空拳往羽誓的长戟抓去。羽誓冷哼一声,双手用力,长戟飞速刺进了巴祁的胸口。
卡拉德骑兵战士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分成了十几拨人马,围着长长的车队,来回冲杀。他们人人争先,奋勇杀敌,喊杀声惊天动地,不绝于耳。一匹匹战马虽然用牛皮包裹了马蹄,用笼子套住了马嘴,但凶悍的野心在战场上没有减去分毫,它们狂野地奔跑着,肆意地践踏着,好象比自己背上的主人更要勇猛。
库赛特被刚开始的长箭突袭射惨了,许多士兵被无情地射杀。但还没有等他们从死亡的阴影和恐怖中惊醒过来,凶神恶煞一般的卡拉德骑兵突然又从天而降,对他们展开了无情的屠杀。
突袭卡拉德骑兵的动作和速度太快了,快得让押运队伍除了死亡,逃跑,惨叫之外,没有任何时间任何办法组织士兵进行抵抗,还击。
战刀在飞舞,战马在飞奔,长箭在火光里啸叫。库赛特士兵象没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四处逃窜,哭爹喊娘,他们不停地惨叫着,或被长箭射中,或被战刀砍杀,或被战马撞击践踏,或被丢进燃烧的大车活活烧死。走投无路举手投降的库赛特人同样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卡拉德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无视对方是不是放弃了抵抗,他们只要碰到敌人就挥起武器血腥的杀戮。
战斗很快结束,除了趁黑逃走了两三百敌兵,其余悉数被歼。九铃儿命令清查人数,队伍在围歼敌军时牺牲了三十多名士兵,伤了四十多人。
牺牲的战友立即被掩埋了,伤员由一个百人队护送,连夜赶到今天早上渡河的地方回到俄德律萨城去。
部队重新集结的号角声在黑夜里响起。
提扎老伯望着山谷大坑内的几千只准备掩埋的死羊,心痛地连连摇头。“这么多羊,可以救活很多很多人。把他们全部埋掉,太可惜了。”
九铃儿无奈地看着,挥手命令士兵们迅速填上土。他站在山坡上,看着死尸遍野的战场,闻着夜风中刺鼻的血腥和燃烧物的焦糊味,他的心剧烈地抽搐起来。
“战争就是这样,无情无义,血腥残忍。但就是有人喜欢它。”九铃儿看着这么多羊,同样惋惜。
列吒跟跑了过来,兴奋的问道:“大人,断了库赛特人的口粮和草料,他们会撤兵吗?”
“暂时还不会。如果我们能狠狠的再打他们一下,博虏绩和虎猛恐怕就要逃回艾泽努尔城,而不是撤回艾泽努尔城了。”
九铃儿和他的士兵们最后望了一眼熊熊燃烧的补给车队已经成一条巨大的火龙,然后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喀刺般率领部队埋伏在距离山口渡河边四公里的地方。
斥候传来的消息让喀刺般和刀疤脸都非常兴奋。一支卡拉德军队在傍晚就开始渡河。但他们只过来了两百人,随即就停止了行动。到了半夜,山口渡灯火齐明,卡拉德再次开始了渡河。十几条船在威西斯河河面上往来穿梭,一船船的士兵被送到了对岸。
喀刺般在接到卡拉德大约有一千人已经渡过河的消息之后,立即率部悄悄地出发了。在距离威西斯河两公里的地方隐蔽起来,部队按照冲锋阵形列队完毕。
士兵们静静地坐在马上,等待冲锋的牛角号声吹响。喀刺般部队的斥候狂奔而至。
“大人,大事不好,卡拉德发现了我军踪迹,部队已经全部撤离。”
喀刺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不是刚刚向我禀报卡拉德人有一千多人已经过河了吗?这才多长时间,敌人就撤了?”
“的确是这样。刚才卡拉德士兵还在河岸上列队,一转眼,他们就全部跑到河对面去了。”斥候也迷惑不解地说道。
“你们的观察地点离他们很近吗?”刀疤脸问道。
“是的。卡拉德人很大意,他们渡河的时候只安排了几队流动哨。我们可以很方便地观察他们。”
喀刺般和刀疤脸互相看了一眼。
“看来他们的斥候发现了我们。撤吧,功亏一篑。”喀刺般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
他们回撤没多久,一个斥候飞马赶来。
“大人,卡拉德再次开始渡河了。”喀刺般笑了起来。
“你们看清楚了?”刀疤脸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看清楚了。敌人再次渡河了。”斥候坚决地说道。
喀刺般和刀疤脸面面相觑,迷惑不解。如果卡拉德人发现了他们,按照常理来说,是决不会冒险渡河的。现在敌人再次行动,是不是敌人发现先前的情报有误,虚惊一场,既而决定继续渡河呢?
“大人,让斥候再探吧。待敌人全部渡完河,我们再出动也不迟嘛。”刀疤脸缓缓说道。
喀刺般点点头,示意斥候退下再探。
“不知“柴坎之星”他们可到了格列登?”喀刺般总觉得今夜的事有些蹊跷,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些许不安。他突然想到了送补给去格列登的部队。自从入夜以后,就没有接到他们的消息了。
“这里距离格列登只有四十多公里,按照速度,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大人不要着急,天亮之前,一定会有消息的。”刀疤脸安慰喀刺般道。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斥候飞马来报。“大人,卡拉德又撤了回去。”斥候大口地喘着粗气,气喘吁吁地说道。
喀刺般和刀疤脸同时色变。
“上当了。这是牵制我们主力的卡拉德小股部队。他们的主力一定已经深入到格列登的必经之路,袭击我们的补给部队。”刀疤脸惊慌失措地说道。
喀刺般苦笑了一下,上当了。“我们上次接到“柴坎之星”传来的消息现在已经七八小时了,恐怕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敌人好狠的计谋,胆子够大。”
“一定又是九铃儿。这个死小子鬼精鬼精的,这种事情也只有他想的出来。”刀疤脸狠狠地说道。
“大人,现在怎么办?”看到喀刺般呆坐在案几边一言不发,刀疤脸忍不住问道。
喀刺般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说道:“等那个‘柴坎之星’的消息到了再说。”
又过了一个小时,从威西斯河传来的消息再一次征实了喀刺般和刀疤脸的想法是正确的。卡拉德又开始了火急火燎的渡河行动,根本就是虚张声势。
一骑飞奔而至,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大人,大事不好了。”
斥候很远的就高声叫道。喀刺般和刀疤脸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两人甚至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们神情严肃,一起望向那名斥候。
“发现敌军大队人马,距离我们主力大概三公里左右。”
喀刺般和刀疤脸相顾愣然。
喀刺般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穆勒剋在自己临行前,一再告诫自己,只要部队达到了这次作战的主要目的,也就等于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部队是进是退,完全不必要强行规定,视战局的发展可以自由选择。但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为了一点局部战场上的小利而损害了全局的利益,更不能为了争取一点无关大局的胜利而让部队付出高昂的代价,进而影响整个部队的实力和整个战局的发展。如果威西斯河对岸的卡拉德人的确是来袭击格列登大营的,自己或可立上一功。但现在眼前的事实证明,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自己贪图功劳,擅自分兵击敌,上了卡拉德人的诱敌之计。如果因此导致补给车队遭到的袭击,后果将非常严重。大军除了紧急撤退以外已经别无它途。更为可怕的是,战马缺乏草料,上万匹战马的命运岌岌可危。喀刺般现在只有祈祷“柴坎之星”不要出什么意外了。
“大人……”刀疤脸看到喀刺般情绪低落,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喊了一嗓子。现在情况已经非常危急,部队的前后都有大量卡拉德人的部队,一个处理不当就有可能被敌人前后夹攻。
“我父亲曾经说我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我一直都很不服气。现在看来他是对的。我性急冲动,做事轻率,的确不是带兵的料。”喀刺般泄气地说道。
“大人……”刀疤脸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判断失误也是很正常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耿耿于怀,好象没有必要吧?”
喀刺般苦笑了一下。
“我父亲能征善战,名震天下。和他老人家比起来,我狗屁不如。如果说不灰心丧气,那是假话。”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小挫折而已,我见得多了。要不要和卡拉德人打一场?”刀疤脸问道。
“算了。敌人有备而来,兵力已经超过我们,打起来损失太大。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对我们形成包围,撤吧。”
“往什么方向?”
“一路向北,回艾泽努尔。”喀刺般冷静地说道。
刀疤脸睁大了眼睛,大声说道:“我们不去格列登?”
“去干什么?虎猛和博虏绩已经从俄德律萨城败退,大元帅的作战目的也已经基本达到,格列登的部队只要得到补给,立即就会撤回艾泽努尔城。”
“你这么肯定?”刀疤脸用不相信的眼神望着他,十分怀疑地问道。
喀刺般摇摇头,轻蔑地一笑道:“博虏绩,博虏侵的部队已经基本上没有了,没有实力博虏绩这个主帅说话顶个屁用。现在虎猛说撤退,他敢言语半个不字?他和博虏侵现在不是想着进攻俄德律萨城,而是在考虑如何惨淡收场,回到库赛特后如何保住家族亲人的性命了。”
“可虎猛的口信是叫我们赶到格列登的?不去,会不会……”刀疤脸有些为难。
喀刺般无奈地笑笑。
“虎猛执行大元帅的指示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所以很少出错。他得到补给后就会立即撤军。我们去不去并不是非常重要。”喀刺般看着刀疤的。
“如果“柴坎之星”他们将补给安全送到,我们跑去无非增加食物的消耗而已。如果……”喀刺般脸色非常难看地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柴坎之星”他们被卡拉德人袭击了,补给尽数被毁,格列登的部队就会陷入困境。他们只有趁着草料尚能支撑数日,立即撤退。士兵没有口粮可以杀马解决。这个时候我们跑到格列登去,虎猛不杀了我才怪。”
“杀马?”刀疤脸心痛地说道,“回到艾泽努尔城要走好几天,七千多人,那要吃掉多少马?”
喀刺般用力地敲敲脑袋,非常懊悔地说道:“都怪我一时大脑发热,只想着占个便宜立个军功,没想到就上了卡拉德人的当。”
“大人不必如此,虽然我们没有接到“柴坎之星”的消息,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们被卡拉德人袭击了。”刀疤脸赶忙安慰道。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象箭一般从黑夜里射了出来。
喀刺般和刀疤脸紧张地望着,心里忐忑不安。
“大人,卡拉德骑兵全部埋伏在一片小树林里,暂时没有出动的迹象。”
“知道有多少人马?”喀刺般急切地问道。
“我们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具体数目。”
“可看到敌人的战旗?”
“红色的战旗,旗子中间绣着一只大脑袋,披头散发的,像个野人一样。靠近了,还能听到大旗上铃铛发出的声音”
喀刺般和刀疤脸同时面色大变。
“你没有看错吧?”刀疤脸大声问道。
那名斥候摇摇头。
喀刺般看了一眼刀疤脸:“铃铛,野人,真的是这个坏小子。什么鬼旗帜!难看死了”
他立即转身对身后不远处的传令兵叫道:“命令各部,立即向北,急速前进。”
黑夜里,库赛特骑兵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非常安静地离开了,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喀刺般毫不犹豫地撤退了。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索立信带着两百名骑兵迎上九铃儿的大部队。
“大人,袭击补给队成功了吗?”索立信迫不及待地问道。
“成功了。库赛特人要饿肚子了。”九铃儿停下战马,大声笑着说道,“喀刺般给你吓跑了吗?”
“两个小时前,他朝北急速而去,应该是要回艾泽努尔。”索立信得意洋洋地说道。
“小法的部队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法提斯队长的部队已经全部返回威西斯河对岸,他自己带着几十骑已经上岸赶来,估计现在距离我们就几公里的路。”
“命令部队停下休息。”九铃儿回头大声对传令兵喊道。巨大的牛角号声随即响彻了空旷的原野。
乱石山。
虎猛的脸色极度难看。战场上一片狼藉。死去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铺满了补给车队两边的路上和附近的小山坡上。许多士兵的尸体被战马踩踏的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形。几百辆大车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成了一堆堆焦黑的木炭。还有十几辆尚未烧尽的马车依旧在冒着黑烟。刺鼻的血腥味,难闻的焦炭味,呛人的烟味混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战场。现场已经找不到一只羊,更不要说什么战马专门的草料了。
“虎猛兄,我们是不是立即撤军?”铁狐头站在虎猛身后,小声问道。
虎猛叹了口气。“现在喀刺般没有消息传来,而羊没有了,草料又被卡拉德人一把火烧了,更糟糕的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有多少卡拉德的部队隐藏在格列登周围,如何撤?”
“根据我们斥候的侦察估算,现在俄德律萨城城卡拉德应该在三四千人左右,加上之前出现在黑镐河的援军,他们的总兵力大约有七八千人马。扣除留守俄德律萨城的部队,他们至少有五千左右的人马可供调度。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把余下全部兵力,分别黑镐河和威西斯河上游渡河,在格列登附近包抄围堵我们,切断我们的退路,我们就很难全身而退。”虎猛看他有些疑惑,向他解释了一下。
“我们今天已经断粮了,草料也只剩下三天的存量。如果今天不撤,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秃狼站在旁边,焦急地说道。
“在平原上我们库赛特铁骑无敌于天下,卡拉德人即使在格列登附近堵截我们,又能怎样?我们一样能杀过去。”铁狐头自信地说道。
虎猛点点头,“你们说得也有道理。如其在格列登困死,不如搏一搏,一路杀回去。”
“口粮怎么办?”铁狐头问道。
“杀马。”虎猛斩钉截铁地道。
几个人一时间沉默无语。马对库赛特人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财产,有时候甚至超过几个奴隶的价值。杀马充饥,对他们来说,是很难接受,也不愿意去做的事。
九铃儿躺在草丛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法提斯和置欧迅还有德欧乔,在红胡子、阿特佐几个人的陪同下,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知道库赛特人即将撤兵,大家都很兴奋,兴高采烈的就象遇上什么喜事一样。
九铃儿坐起来,招呼他们坐下。
“你们连续打了两场胜战,我们却一场都没有捞到,太不公平了。”法提斯笑着说道。
“你们连续两次诱敌,有效牵制了敌人的兵力,功劳很大。尤其这次,没有你们在山口渡大张旗鼓的佯装渡河,喀刺般怎么会上当分兵前去堵截?这次我们能成功袭击喀刺般的补给部队,毁尽敌人的食物和马料,你们当居首功。”九铃儿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在置欧迅,德欧乔两人面前连连摇晃。
“一战未打,却立首功,大人太抬举我们了。”德欧乔非常高兴,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事实嘛。”九铃儿说道,“功过赏罚要分明,士兵们才会心甘情愿的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大人,我们下一步干什么?”阿特佐问道。
“大家休息好以后,启程往朝俄德律萨城方向行军。骑兵在威西斯河东岸,小法和两位大人带着步兵在威西斯河西岸和我们同步行军,彼此都有照应。我们避开大路,小心不要被库赛特人发现。”
“大人,你不是说还要再狠狠打一下库赛特人吗?怎么我们不打了,直接回俄德律萨城?”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列吒忽然问道。
九铃儿笑着点点头。“情况有了变化。从各种迹象来判断,库赛特人可能已经没有食物了。如果他们就在这一两天撤退,我们很难找到什么机会袭击他们。库赛特人实力强劲,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去摸老虎的屁股?”
围在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人不是每次都把这只老虎打得满地找牙嘛。”红胡子钦佩地说道。
“那都是小打小闹,偷偷摸摸暗施诡计。如果有实力和他们骑兵对骑兵,在平原上进行一次决战,那才够痛快。”九铃儿挥挥手。
九铃儿非常遗憾地说道,“和库赛特人比起来,我们的实力太弱了。”
“大人,你肯定库赛特人马上就会撤退吗?”法提斯问道。
“我认为是这样。斥候队已经全部出动,这两天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原先我们都以为敌人的食物和马草还足够支撑一段时间,认为喀刺般到达格列登大量补给后,他们可能还要再次发动对俄德律萨城的进攻。”
“现在看来我们的这个判断是错误的。喀刺般看到自己中了圈套没有便宜可占,立即溜之大吉。但他没有去格列登,却直接回了艾泽努尔城。喀刺般为什么不去格列登附近的格列登和主力会合?”
“我认为库赛特人已经决定要撤回艾泽努尔城了。继续占据艾泽努尔城,同样可以起到牵制俄德律萨城兵力的作用。所以喀刺般才会毫不犹豫的撤走。”
“敌人在俄德律萨攻城大营丢弃了大量的辎重,这次我们又烧了喀刺般送来的补给,即使他们在格列登大营预留了一部分补给,估计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库赛特人的撤离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已经完成了任务吗?”阿特佐轻松地笑起来,大声说道。
“可能。”九铃儿说道,“我们沿河缓缓而行,一路监视敌人的行踪。一旦发现有机会,我们就打他们一下。”
“如果库赛特人不撤呢?”置欧迅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