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皇爷慈悲,不爱听这些。”
“有些已经定死的事,就不需要再奏明误皇爷的修行了。”“你可明白?”
那年轻人有些笨拙的腾出一只手接过奏本,只见奏本上“张时彻”“吕怀”等九十五人的名字已然被朱笔圈好。
年轻人赶忙跪倒在地。
“奴婢谢老祖宗提点,还请老祖宗收下奴婢这个干儿子。”
黄锦这才看着那年轻人笑道:“成,你叫什么名儿?”
年轻人登时便面露喜色,连声道:“儿子冯保!拜见干爹。”
说罢,冯保便一个头磕了下去。
怀中抱着的奏章散落一地,冯保的脸上却尽是笑意。
“干爹,这些儿子收拾了一并送到您书案上去。”
不料黄锦看着冯保脸上的笑意,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愠色。
“毛手毛脚的如何能在御前当差?!一点规矩都没有!”
冯保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干爹……”
黄锦却继续训斥道:“滚回纪察司好生受教,受教之后便不必再回来了,直接去清宁宫好生当差,再这般毛手毛脚,便去显陵神宫监,给睿宗皇帝守陵去。”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
冯保才猛地意识到黄锦的意思。
赶忙叩倒在地,又磕了一个头。
“儿子惊扰了干爹,儿子认罚!”
而后冯保又连说了数遍。
直到额头上隐隐磕出了血痕黄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才叫住了冯保扭头离去。
冯保这个年纪,留在司礼监不是什么好事,南边的麦福、京中的高忠、张佐。
都是伺候嘉靖伺候了一辈子的老人,冯保就是熬死也不可能出头。
只有去东宫,冯保才有可能更进一步。
自孟冲死后,清宁宫刚好没有什么听用的人手,黄锦也乐的卖这个人情。
毕竟太监没有子嗣,就是要这样相互扶持才能安享晚年,
至于甚“张时彻”。
在司礼监不过就是冯保攀附黄锦的一个话头罢了。
——
一缕阳光自南京诏狱倒塌的一角中撒进狱中。
这里是关押过李善长、蓝玉等人的诏狱。
吕怀、宁玦各自坐在一间完整的牢房中,吕怀稍显得意的看着宁玦笑道:“克终啊,莫不是与某逗闷子不是?你当真在守备厅议事时护了汪直?”
宁玦亦是满脸堆笑的看着吕怀:“不然我能到这儿来?我还跟麦福说了其何能淑,载胥及溺。”
吕怀都忍不住鼓起掌来了。
“精彩,着实精彩,若是没有这些琐碎事,某还真想跟你痛饮一大白,可惜啊。”
吕怀笑着叹了口气。
这是最好的结果,两个人都开心。
接下来的时间,宁玦便在牢中跟吕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吕先生,你猜朝廷会怎么黜陟我?”
“你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天家终归是要留些颜面,应当是赐死吧,可能这诏狱就是你这辈子最后一间房了。”说到这里吕怀看着宁玦笑道:“看你这样你还挺急的?”
宁玦不由得暗道一声“废话”。
不待宁玦开口,诏狱外便传来了锁链被打开的声音。
宁玦跟吕怀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低声道:“来了!”
吕怀更是有些激动的起身道:“二位天差,怎样,是赐死还是枭首?”
那缇卫随口道:“枭首。”
吕怀闻言不禁有些失望。
“克终啊克终,老夫万万没想到,陛下竟是如此……唉。”
“别装了,你嘴角咧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吕怀闻言这才悻悻作罢:“这不是待时间长了嘛,我也想赶紧回家啊。”
两名缇卫径自走到宁玦的门前,而后便开起了锁。
宁玦则是乖巧的站在门口笑道:“也是,出门在外的,谁不想家啊。”
这么一斩首,两个人都能回家了。
宁玦、吕怀两人就这么在诏狱里傻笑着。
还没等两人笑多久,直到一声怒喝声传来,打破了诏狱里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你俩他*的瞎啊,吕怀今年五十八了,你俩开那后生牢门作甚?!”
吕怀、宁玦两人脸上的笑容几乎同时凝固。
宁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开了一半的门锁被重新扣死。
直到吕怀被拖出诏狱时,脸上还写满了不敢置信。
“等会,合着是枭我首啊?!”
张黄盖在逃窜出海之前给朝廷留下了五十三个真倭手下,而且还是被生擒回来的,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友人受到了锦衣卫跟东厂的热情招待。
而汪直燕子矶献炮的那层窗户纸终究并没有被捅破。
那些不知内情者看到的事情,也就只剩下了判臣吕怀导倭入寇带着五十三个倭寇一路杀到了金陵。
接下来的几日,留守金陵的缇卫几乎昼夜未息。
仅南畿各卫所被扔进诏狱的武臣便有四十六人,从南京兵部以降一直到苏、常、松、镇四府知府、通判、推官、知事、知县甚至于县丞都几乎被换了一遍。
早晚是要动刀的,嘉靖好不容易抓住这大好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