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考案
礼部衙门诸官能杀死人的眼神顷刻之间看向了顾可学主仆二人。
顾可学尴尬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诸位同僚。
“各位,见笑了,这煞才昏了头,甘泉先生硬朗着呢,我这便出去好生教训他一顿。”
见众人不说话,顾可学一把拉上自家的随扈怒斥道:“愣着作甚,还不赶快滚出去,莫在这里碍诸公的眼!”
“喏。”
顾可学在那随扈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而后便将其拎出了礼部衙门。
“老爷,这不怪小的啊,都是外面人传的,可邪乎了。”
“闭嘴!去守备厅。”
“喏。”
顾可学翻身爬上马车,径自便直奔守备厅而去。
先前锡山淹死生员的事情,顾可学早就听说了,但顾可学也没成想这淹死的人一转眼就成锡山圣人了,摆明了就是有看热闹的不怕殡大,故意在拱火。
待顾可学抵达守备厅时,南京守备朱希忠、参赞机务官张鏊早已等在守备厅中了。
“成公,济甫,文庙前到底是怎的一回事?”
正常的守备厅会议顾可学本是没有资格出席的。
但礼部管着科举跟江南院试、秋闱,顾可学也就直接厚着脸皮凑了过来。
顾可学话音未落,守备厅内麦福的声音便已然响起。
“是啊,这锡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秦县尊,说说吧?”
麦福端着一盏茶,径自走到守备厅正中落座,麦福身后的两个缇卫也像是拖死狗一般将秦其梁从后堂拖了上来。
“秦县尊,咱家可没听说过,朝廷要把生员们留在锡山出力役啊。”
躺在地上的秦其梁显然已经受过大刑了。
却仍旧双眼空洞的喘着粗气。
“下官,下官只是担心人手不足……又闻朝中摊丁入亩之议,这才将生员们留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张鏊亦是开口道:“秦县尊,朝中是有摊丁入亩之议,但现在厘田也是为了鞭法,你这直接就一捅到底,合制吗?”
秦其梁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张鏊,嘴角挂着些许血丝的笑道:“张部堂,下官为靖王事,临机专断,哪……哪管得了那么许多。”
张鏊一时语塞。
麦福忍不住咂舌道:“啧啧,看不出秦县尊竟是这般忠心……就是不知道秦县尊忠的究竟是谁。”
“自然是陛下,还有良知、天,天理。”
朱希忠梗着脖子斥道:“忠君便是忠君,你后面加的是一堆甚?”
秦其梁这才艰难的抬头瞥了一眼朱希忠笑道:“那依成公所见,君父是容不下良知,还是容不下天理?”
“你!”
“麦公公,下官只求速死。”
“看不出秦县尊倒是生了一张利嘴。”麦福将茶盏放回茶几上,这才瞥了一眼身后的缇卫。
“将秦县尊照看好了,若是秦县尊出了什么岔子,咱家送伱们给秦县尊陪葬。”
两名缇卫齐声唱喏。
待秦其梁被拖走之后,守备厅中便只剩下了麦福四人。
“三位,既然都来了,那便议议吧。”
麦福神情凝重的扫视了一遍三人。
顾可学、张鏊都是科甲出身,只有朱希忠坐在厅中不明就里,但也识趣的闭上了嘴。
“麦公公,请示一下宫里吧。”沉吟许久之后,张鏊这才开口。
顾可学亦是在侧旁道:“麦公公,此事拖不得啊,再过两个月便是院试了,院试之后便是秋闱,哪个出了岔子,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麦福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只是猜到这个可能不代表能琢磨出办法。
更何况这帮生员还是卡在院试前闹。
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朝廷拖,逼着朝廷在院试前给个说法。
朱希忠疑惑的看向麦福。
“麦公公,就这么让他们闹下去,一帮穷秀才能闹气多大风浪?”
“太祖年间,生员便有闹考的先例……借科举之事,党同伐异亦是屡见不鲜,弘治十二年那场考案成公可有耳闻?”
朱希忠面露惊诧。
“那案子不是大宗伯程敏政鬻题吗?”
此话一出,麦福、张鏊、顾可学三人的脸都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鬻题?那是程宗伯挡了谢阁老的路了。”
“谢文正?!”朱希忠好似是到了瓜田里猹一般。
“可我记得谢文正弘治八年入阁的啊,程敏政能挡着他甚路?”
顾可学这才解释道:“谢文正弘治八年便受旨入阁不假,但当时圣旨一下,还没等谢文正上任,这泗门老家的信便抵京了,谢家的太夫人仙逝,谢文正只得回乡丁忧。”
“巧的是前后脚的时间,程家老母亦在京辞世,这就相当于两人同时回乡丁忧。”
“弘治十年,孝宗皇帝忽降诏要夺程敏政的情,当时能入阁者无外乎谢文正与程敏政,孝宗只夺程敏政的情,着实将谢阁老吓的不轻。”
朱希忠愕然的看着顾可学:“顾部堂,这事保真吗,你咋知道的啊?”
不待顾可学开口,张鏊便开口道:“当年替谢文正参程敏政鬻题的那个言官华昶,就是惠岩的锡山同乡,华麟祥的伯父华昶,锡山华家也就是籍此起家,江南人尽皆知,狗屁的宅地里挖出金子,唬一唬稚童耳。”
“只可惜那唐寅白交了一大帮朋友,编故事编了半晌,竟是连个谢字都不敢写,只敢写个华太师。”
“华昶不过就是个七品给谏算甚太师,我大明唯有他谢太傅耳。”
就在朱希忠开心吃瓜的时候,坐在一旁的麦福却是开口道:“成公,兹事体大,您也知晓君父为何遣您南下,当务之急您还是快些回府护佑好了宁佥宪吧。”麦福长叹了口气继续道:“先莫要让宁克终盲动,这会已经不是能乱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