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席穿着深色西式校服,和身后的医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二叔躺在病床上,揉了三次眼才敢认面前的麟席,颤着唇问麟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母在时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麟席的身世,虽说这孩子从小就不像是麟家人的长相,但大家也就偶尔打趣两句,算不得真。自麟父麟母去世后,麟羽带着麟席和远一点的亲戚几乎不联系,唯一关系比较近的二叔还是个死脑筋,几乎把两个孩子当亲生的宠,这么多年倒也没有人真的提起过这事。
麟羽心情有些复杂,犹豫间竟然被麟席抢了先。略过了许多事,他只是讲自己偶然被亲生父母找上了门,并且陈述了对方家境十分不错的事实,完全负担得起二叔的医疗费。
“就算条件好了这钱也是人家赚的,怎么能让人家出我的费用。小席不懂事也就算了,小羽你怎么也跟着乱来?”
二叔听着不太认同,“其实不治也没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的。”麟席打断二叔的话,搂住麟羽的胳膊,“您照顾我这么久他们感激你都来不及呢,这些钱就当是谢礼吧。”
麟席不甚在意,又安慰道,“您好好看病就行。”
什么家庭能拿几万块钱当谢礼...?
“具体的事等以后和您慢慢说。”麟羽看出了二叔的疑惑,他叹了口气,将买来的果篮放在柜子上,来不及坐下又要匆匆出门,“我...我和麟席先去找医生商量手术的事。”
手术排在两天后。麟席没时间照看,还特地请了个护工。麟羽在旁边欲言又止,几乎将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麟席知道他想说什么,捏着麟羽柔软的掌心:“放心吧哥,人家是专业的,照料得肯定比你好。”
想来也是,他就算再怎么用心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在二叔身边,更别说凭他的厨艺也做不出什么补汤。不过即使这些都是事实,麟羽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沉默了一路,还是在下车时朝麟席抗议道:“可我就想多去看看二叔。”
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单纯想,这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多少有些任性。麟席回味着他哥的语气,又觉得稀奇又觉得可爱,也没一口气回绝,“所以呢?”
“所以…我每天会准时回来,你让我白天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你要跑了我怎么办?”
“不跑。”麟羽站在麟席面前,将对方微凉的手放在胸口捂热,“不是说还要一起去看爸妈吗。”
只隔着一层肌肤,麟席的掌心温热,甚至能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必须要按时回来。”麟席抽回手,在他哥的脸颊边上咬了一口,“不许骗我。”
动手术那天麟羽和王志请了假,一个下午都守在手术室门口。直到二叔转移回了病房,医生亲口和他说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麟羽这才安心下来。
扫墓那天他们又去看了二叔,比起最初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下床活动。工地那边因为旷工把他给开了,这是程阿姨过来看望时说的。二叔一开始有些颓废,可麟羽说总不能两头都不要,硬是哄着二叔又在医院多住上些时日。
他本以为这是他们麟家的家事,却没想在回来的隔天被李青昧找上了门。
一大清早李青昧站在门口,光是镜片后的冷意就足够让麟羽汗毛直立。
那天晚上搭话后李青昧对他兴致缺缺,麟羽乐得自在,也一直秉持着能躲着就绝不和对方打照面。可如今人都堵在了自己房门外,装作看不见自然是不可能的,麟羽讪笑,只能祈祷没有什么要事,有些僵硬地打了声招呼:“您早上好啊...”
李青昧没回他,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命令道:“跟着我,有话和你说。”
听这语气不像是小事。麟羽站直了身体,有些忐忑,理好衣服跟了上去。下楼后李青昧还是没和他多说一句,麟羽也不敢走开,只能像是个跟班一样一直站在李青昧身后,最后甚至糊里糊涂地和李青昧一块上了车。
一路上安静得有些可怕,麟羽十分不自在,却不知如何开口。车子停在市中心的写字楼前,李青昧从后座下车,看了眼坐在副驾上没动的麟羽,秀气的眉毛皱在一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等着我给你解安全带?”
“...哦。”麟羽察觉到对方的不快,识趣地没搭茬,亦步亦趋地跟着李青昧上电梯。
白领的生活只存在麟羽看过的电视里,他们家没什么读书人,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存在的公司。明明只吊着根绳子砌墙的活他都干过,带来的恐惧却没有如今踩在七十多层高的大楼上来的深。周围人探视的目光让他没办法昂首挺胸,只好盯着李青昧的皮鞋装作看不见,这种情况一直到进了封闭的办公室才有所好转。
“你可以坐下。”李青昧无比自然地坐在主位上,旁边放着秘书刚端上来的咖啡,他抿了一口,对着站在办公桌前有些无措的男人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