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找了个辅导初中生的工作。
因为他本科学校优越，再加上要价低，所以还算轻松。
家教的钱维持日常开支。
就是苦于欠魏挽之的那些钱，他嘴上说要卖房子，可是江澜哪舍得呀。
他靠着卖掉江父收集的古董和母亲的首饰，零零散散地凑够了二十万给魏挽之打了过去。
至于之前还债的钱……算了，江澜趴在台灯下，心烦意乱地想。
魏挽之不是说要当嫖资吗，那就当吧。
反正是他不要的。
沉默半响，江澜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声。
距离接回小予已经一个月了，江澜的心绪平缓下来，过往种种都好像是一场过于漂泊的梦，人去人往，醒来还是只有他们俩。
小江予根本不知道自己对又是母亲又是父亲的江澜来说有多重要。
江澜侧头看着小婴儿床上的江予，心里想，幸亏魏挽之当时说要改名的时候没有改姓，江予不是魏予。
喂鱼，多难听啊。
魏挽之甚至为此耿耿于怀，一整天盯着小予的目光都恨不得一口把他吃掉。
也不怕等他老了小予拔他氧气管。
……有一瞬间的怔愣，江澜慢慢地反应过来。
不会有那一天了。
春天要结束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江澜当时正在小院里整理花草，他母亲生前喜欢，后来出事之后他不敢回来，满院子的植物就渐渐荒了。
江澜考虑再三，刨掉了旧的，种上了一株山茶树，隔壁的三角梅伸过半边枝桠，江澜鼓起勇气和邻居交涉，结果失败而归，委屈地把山茶树苗挪到了另外一边。
手掌上沾满了泥土，小予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客厅里自娱自乐，江澜恍惚间一抬头，看见了魏母。
对于她能找到这里，江澜是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当时接小予回来，魏挽之就一路跟到这里。
江澜其实并不介意魏挽之知道，他这一辈子活得太累了，要是到最后还要躲着唯一对他好的人，那真是太苦了。
只是魏母变化很大，向来端庄丰腴的妇人此刻瘦的不成样子，眼底也藏着深深的乌青，但还是勉强冲他一笑。
“小澜，好久不见。”
江澜心底一抖，手里的土啪嗒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江澜请人进来，端茶回来，就见魏母坐在小予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然后声音很小地道：
“小宝贝，有没有想奶奶？”
江澜放下茶，他心里莫名地紧张，张了张口，直接道：“阿姨，您来找我，是挽之……是他出了什么事吗？”
魏母回头笑笑，先安抚他：“没死，现在活蹦乱跳的呢。”
提紧的心瞬间放了下去，江澜放松似得呼出一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呼完，又听魏母道：“小江，阿姨找你来，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都用上“求”了，想来不是什么小事，但是江澜还是点点头，道“您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他话音落下，魏母瞬间红了眼眶。
“这么好的孩子啊……。”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心里不住地泛起酸涩：“阿姨想求你，去帮挽之作证好么。”
江澜噌地站了起来，带倒了茶几上的几个杯子，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他甚至没看一眼，目光满是惊愕，半响，抖着唇瓣道：
“他，他做了什么？”
魏母闭了闭眼，道：
“当街互砍，故意杀人、过失杀人……或者是防卫过当，谁知道法院要怎么判呢。”
所有的字江澜都认识，可是一合起来，他就好似失去了思考能力。
“死者叫厉桓，阿姨知道你认识。”
“小瞿是他的代理律师，那个死心眼的孩子，挽之说不让他找你，他就真不来。”
魏母擦了下眼泪，从最开始守在手术室外，接了一张又一张的病危通知单，到最后被检察官一遍遍责问审查，她已然心力尽猝。
“所以阿姨只好腆着脸来了，小澜，挽之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是他造的孽，阿姨不怪你。”
说到最后，魏母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
“但是阿姨只有这一个孩子，求求你帮帮他。”
怔愣半响，江澜终于抖着唇瓣，在一声声嘶哑的哭声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