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萦心想这回细狗失算,胆再大,枪法再准又如何,人有软肋最致命。不过,这对许萦而言却是好事一桩,因为他不必再花功夫试探李家原。
“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许萦开门见山。
交易?李家原警惕。
“你替我解决一个人,我负责把元仇带到你面前。然后,你可以杀了他,方便你交差。”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李家原不信许萦会突然大发善心。
果然,许萦接着道:“我要胡谦的人头。”
非红港社团中人,李家原不识胡谦,一旁的金宝亦不识。二人自然将视线投向许萦,听他寥寥两句话来。同时今夜记忆重回眼前,金宝恍然,所谓胡谦,就是接风宴上那个跟在游天林身旁的矮个子男人,他不曾开口发言,因而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大深刻。
但游天林今时今日爬到这地位,不提他自身本事,必然也离不开他身边几位重用的心腹:文有师爷孙,武其一,就有这个胡谦。尽管传言道他前些年在一次火并中伤了手,做过接驳手术,双拳已不如健全时灵活,但破船还有三分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胡谦其人仍不容小觑。
可想而知,这个交易绝不平等。
金宝甚至暗想,这情形多似曾相识,大约两三个钟前,许萦也如现在将所谓的两项选择摆在她眼前,一条是死路,另一条一样是死路。不同的是,她比李家原幸运,许萦并不是非要她的命,所以她被允许可以与他谈条件。而李家原,他走至半途,已是非做不可。
好在李家原不算太笨,对眼下形势也不是一问三不知:元仇杀的是义兴坐馆,义兴与联胜息息相关,他受雇于中间人细狗,细狗听谁的话,顶头是谁发号施令,他一概不知。万一是联胜,万一是鬼手林,他吃两家茶礼,好彩是既斩元仇,又杀胡谦,风光交差。但倘若失手——
“只要事成,无论你生死,你都可以开价,”许萦忽道,在李家原内心摇摆的天坪上再加砝码,“想你来一趟红港都记得买一只发圈,家里是小妹吧。这样,即使你死了,只要胡谦人头落地,我也可以送一笔佣金到你家,否则……”
这已不是商量,而是威胁。
李家原一颗心在猛烈动摇。
半晌,他道:“为什麽是我。”
“你应该庆幸,至少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否则你实在没有活到今日的必要。”许萦一笑。
弦外之音:许萦找的替死鬼里,他在可用前列。
李家原又道:“胡谦,我不了解他。”
对元仇,在来红港动手前,他至少从细狗那里拿到过一份有关他的简单信息。
“只要你答应,迟早会了解。”这几个人,许萦日思夜想,对其习惯最清楚不过。
“你与他有仇?”李家原敏锐。
“这与你无关。”
不欲再游花园,抬表一看时间,许萦微揉额角:“既然你这时难下决定,好吧,算我错看失策。金宝,解开。”
金宝惊讶:“解开什麽?”
“放他走。”
这话一出,李家原同样流露惊诧,下意识认为这是许萦的另一套诡计。
倒是许萦笑了:“我说过,我不会杀你。这是交易,我说过的话只有在你点头同意之后才会生效。”
金宝替李家原解绳索,顺便抽走他颈间黏连鲜血的细钢丝。钢丝剥离血肉隐约发出嗤嗤的声音,金宝听得头皮发麻,也发现李家原虽咬着牙,却仍然痛得打颤。
许萦甚至贴心指路,提醒李家原应当如何离开龙婆家,离开村屋。只是他浑身是伤,怕的是没行两步路就会昏倒在路边,想他的身份恐怕不能上医院,附近诊所见他伤况大概也不敢救治,也只有龙婆这样的“黑市医生”才有能力给他一剂吗啡。
说罢,许萦又做出一副是自己多想的情状,道李家原一定自有办法,请他自便。
与金宝先走,走至屋门,许萦又忽然转身,胳膊一抬,将一样东西丢去李家原脚尖前。
是那只水果发圈。
就这样走了?就这样放走那个乌鼠了?
金宝满头雾水,跟许萦上车,驶离,她回头,村屋越来越远,愈变愈小。她糊涂了。
“过后,你还是回些利道做事。”这时,许萦说。
“喔。”
“然后把消息放出去。”
“消息?”
“就说乌鼠没死,有人见他在迷顿路出没。”
金宝是不知事,但也知道迷顿路有警署。着红鞋,李家原大概要大难临头。
行得通吗?她不禁自问。
却听许萦说:“他会回来的。”
凌晨一点半,些利道仍在营业时间。
回程路上,金宝的肚子叫了一回又一回,一回比一回响,终于惹得许萦侧目。金宝捂着肚皮一抿嘴,实话实说自己其实已经有将近一整天没怎麽食过东西,她目前租住的旅馆底下有宵夜大牌档,好歹让她先塞一口饭再返工。
看来真是饿得饥焰中烧,才霸位坐定,一碗白粥,一碗猪红粥,金宝呼噜噜几口就倒进肚皮。她擦擦嘴,店家小妹端来烧鸭汤河粉,见她转眼间吃空了两碗粥,眼神一下变得万分钦佩。
有粥垫了肚,一碗汤河粉,金宝进嘴的速度便慢了许多,双眼也有了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