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汤文耀的证言,当年他的事务所刚刚起步,缺钱缺得要命,机缘巧合之下,他跟器官贩子莫平搭上了线,于是当上了皮条客。
他一边在当时经济就远比内陆发达的鑫海寻找愿意出大价钱买命的“客源”,一边介绍一些没根没底又急着用钱的“供体”远赴边境,在那边进行配型和器官摘取手术。
彼时瞿从光刚刚开始在汤文耀的律师事务所做工读生。
瞿从光不知道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赵远航就是经由他老板汤文耀的介绍,在滇越十万块钱卖掉了自己的一颗肾脏。
说实话,“拉皮条”的收入可比正经帮人打官司高多了。
汤文耀一面沉浸在大赚特赚的愉悦感中,一面又担心一旦事情败露,那他的名声、前途以及未来可就全完蛋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赵远航这个刚刚摘完肾的器官供体就出事了。
他不知为什么忽然开始说自己胸口很疼,且越来越疼,眼看就要不好了。
听说供体出了问题,汤文耀心里怕极了,但在莫平气急败坏的催促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自赶去滇越。
那年头出行不易,等汤文耀辗转赶到孖海村时,只来得及和莫平一起想办法处理赵远航的遗体了。
好在孖海村确实够偏僻,当初那片酸沼湖也没有一点儿要开发成旅游景点的征兆,正是抛尸的绝佳地点。
汤文耀和莫平用塑料布将赵远航包裹起来,还在里面塞了几块压重的石头,然后趁着夜色在小码头上偷了一条小船,划进湖里,找了一处空旷的水域,将尸体抛投了进去。
只是当年的他们一定没想到,孖海村旁的沼泽湖水质特殊,会让赵远航的尸体变成一具泥炭鞣尸,历经二十五年却仍然留存了足够的软组织,把他生前遭遇过什么、又是怎么死的,全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处理完赵远航的尸体后,汤耀文回到鑫海市,心中一直忐忑难安。
尤其是他知道瞿从光一直在找他的朋友的时候。
当初给赵远航牵线搭桥的人是汤文耀。虽然小心地瞒着瞿从光,但汤大律师知道自己远远未到不留痕迹的地步。
他害怕瞿从光查出什么,又不敢解雇他,只得竭尽全力扮演一个热情体贴的学长,用“工读生”的身份将瞿从光绑在鑫海,令他除了照顾妹妹之外终日忙碌,没空去调查好友的去向。
然而纸包不住火,瞿从光终于还是辗转从赵远航的合租同事那儿打听到了好友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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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年的8月18日晚,瞿从光照例被汤文耀叫去加班,一干干到晚上将近十点。
工作完后,汤文耀像从前那样招待他留宿,却赫然听到瞿从光向他请假,说要暂时离开鑫海几天。
汤文耀当时心中就警铃大作,深感不妙。
于是他假装关心地问:你妹妹不是刚做完骨髓移植吗?你不用照顾她?怎么这个节骨眼儿去外地?
对“良师益友”毫无警惕心的瞿从光回答说他的好朋友去了滇越,好像还掺和进了什么不太对劲的生意里,他得去找他。
而最要命的是,瞿从光居然打听到了“莫平”的名字,还知道他经常在什么地方活动,眼看着就要直接跟对方接触了。
汤文耀肯定不能让瞿从光去滇越。
于是他推说律所草创,万事开头难,我们最近很忙,实在不方便批你的假。
但瞿从光态度坚决,表示自己必须要去,哪怕汤文耀以“辞退”为要挟也毫不动摇。
说到最后,汤文耀火了,气急败坏地表示你不能请假。
瞿从光完全无法理解汤文耀的歇斯底里从何而来。
他又不是傻子,汤文耀最近老让他加班,干的活儿却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抄抄写写,做一些跟律师的业务压根儿没关系的数据统计,最离谱的还有让他设计传单甚至校园问卷调查的——这一看就不是想重用他,反而更像是用琐碎的工作磋磨他。
于是瞿从光当场说他现在就辞职,也顾不得已是深夜,穿上自己的外套转身就要走……
……
当卧室的李琴受不了两人的争吵声,开门出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汤文耀右手拿着一只沾血的玻璃烟灰缸,呆愣愣地站在客厅中央,瞿从光则面朝下倒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的一幕。
李琴惊呆了。
她几步冲出客厅跑到瞿从光身边,将对方的脸翻了过来,看到的却是青年额头淌血、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
“我发誓我只是失手!”
交代到这一段时,汤文耀双手抱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那时太着急了,一下子没了理智……不知怎么的就抄起烟灰缸打了下去……”
说到这里,他又像智商忽然又上线了,以一个刑法律师的敏锐度突兀地强调道:“但我只打了一下而已!真的,就一下而已!”
反正不管如何,瞿从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