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应该给姐姐写信,姐姐比他聪明,一定能看出来,究竟是谁想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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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事情已了,那就都散了吧。”沈黛末慢慢起身。
她还穿着白天祭神时华贵繁复的衣裳,窃蓝色的长袍层层叠叠,外罩一层如水丝蝉翼般的重莲绫,轻轻软软,仿若缥缈薄雾笼罩着,温柔又清冷,腰间环佩在她起身间碰撞出清泠的声响,乌发浓鬓边长流苏微微摇颤。
在经过席氏身边时,她停下脚步:“父亲、”
“啊?”席氏有些心虚,毕竟如果不是他当初将甘竹雨的事情告诉给楚艳章,也不会闹出今天这些事。
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楚艳章揭发的究竟是真是假,但他知道一件事,末儿l生气了。
沈黛末扬起温和的笑容:“天寒路滑,这样冷的天气,您年纪大了还是少走动为好,免得染上风寒,我让查芝送您回去,再跟二哥说说,让他平日里也多陪陪您,省得您平日寂寞。”
“末儿l、”席氏苍老地嗓音微颤,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他的女儿l这是要将他也禁足吗?
都怪那个什么狗屁皇子骗了他的信任,如果不是他,末儿l也不会……
直到此刻,席氏的心里才终于涌现出无限懊恼,可此时再后悔已无济于事,沈黛末虽然温和沉静,但也是说一不二的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l和自己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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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暮色是浓郁地近乎蓝调的颜色,淡白的雪花飘落,像群青郁蓝的纸上洒满了细盐,连高悬的月亮都阴冷冷的,月光像凉津津的湿气无边浸润下来,洒在冷山雁的身上,冷得他浑身血液仿佛都被凝固住。
每呼吸一下,寒气就会顺着呼吸钻进他的五脏六腑,冻住他的内脏,从刚才就隐隐作痛的小腹,在寒气的侵袭下痛感更加明显,仿佛有一把冰做的刀子在肚子里紧绞。
好疼、冷山雁捂着小腹,痛得冷汗直冒,浑身肌肉都在剧痛下颤抖起来,小腿也在打颤,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像赤着脚在钢刀尖上行走。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咬牙忍着近乎撕裂般的疼痛,艰难地走着。
因为沈黛末就在他的前方。
她走得很慢,过于繁复的长袍限制了她的步伐,每走一步,腰间的玉佩就会发出清泠泠的声响,浓蓝的裙裾拖尾曳地,仿佛浓蓝的海水泼溅在了她的身上,朦胧清淡的雪色萦绕着她,哪怕仅仅是一个背影,都像被仙气簇拥着,说不出的清冷氤氲,好像下一刻就要羽化飞升,离他远去。
他步履维艰的影子投在森森灰白的墙壁上,仿佛蜷曲着缩在阴暗处的,扭曲的鬼影。
他们之间,连影子都这般不相称,仿佛注定渐行渐远。
而这些年梦一样的时光,是上天对他两世作恶的惩罚,让他先得到再失去,体会真正钻心蚀骨之痛。
查芝在外院得到消息,匆匆的跑进内院,来到沈黛末身边与她耳语。
冷山雁隐约听见‘苏锦、幻香……处置、一律肃清、’之类的话。
躬身听令的查芝听着沈黛末不带感情的冷漠命令,眼中微微露出一抹惊讶。
查芝不知道为什么沈府内宅一夜变天,但沈黛末下的这些命令都在无形中保护着一个人,正室冷山雁。
她饱含深意地看了眼冷山雁,却被他苍白几乎死色的脸吓得心惊。
虽然不明白为何娘子如此护着他,甚至不惜给端容皇子这个政治工具安上一个疯夫的名号,可冷山雁非但没有半点胜利者的姿态,反而狼狈不堪。
孟侧君断了腿,端容皇子疯了,冷山雁还这样……似乎没有一个赢家。
豪门宅斗真可怕,查芝连忙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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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主君请进。”掌灯的下人站在主屋门前,侧身打开门,垂眸恭敬道。
从霞光楼到主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冷山雁却走得冷汗涔涔,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黏在脸上,小腹仿佛已经被尖刀捅烂,肉体上强烈到无法忍受的疼痛和精神上近乎缓慢凌迟的折磨,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人能承受的极限。
一路上他都紧咬着牙根,强忍着疼痛,口中软肉被咬烂,丝丝缕缕的铁锈味在口腔内充斥。
一进屋,下人们关上房门,四方寂静,空间密闭。
不用再端着的沈黛末终于松泛下来,她揉了揉有些酸的肩颈,发出一声叹息,长流苏发簪在烛光下光泽熠熠,带着纸醉金迷的华丽荼蘼慢慢走向桌边坐下,刚要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一杯茶,余光却瞥见冷山雁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她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