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
心脏在胸膛中剧烈起伏, 几乎要阻遏呼吸,发出‘锣鼓喧天’的震鸣。
老旧住宅楼狭窄的楼道他走过无数次,又在每天睡前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路线, 几乎凭借身体的本能迈开步伐。
肺腑炸开撕裂般的疼痛。
随着每一下喘息,喉咙深处好似已有腥气传来。
穿着陈旧大衣的逃犯好几次摔倒在地, 不顾蹭破的手重新站起来,跌跌撞撞向着前面跑去。
身后一道瘦削身影却紧追不放。
如同挥之不去的影子。
真正的追逐同之前演练的截然不同。演练时他一心只有快速到达终点, 什么时候该走另一个弯道,什么姿势跑得最快。
但是此时此刻, 一切想法都被抛之脑后。
驱逐炸弹犯奔跑的原因只剩下一个, 来源于恐惧的本能。
不顾一切向前方跑去,穿过住宅楼的楼梯, 拽开挡住隐秘通道的隔板, 等他整个人钻入狭小的地道才猛然喘出几口气来。
但下一秒, 整个密道都震动起来。
砖石砸在身旁, 无形的利刃刺穿墙面, 然后硬生生将这里掰开一条口子。
他转头,冷汗模糊视线。
微光从洞口位置透入,黑卷发的少年弯腰, 一双异色的眼眸看向内里, 直直注视过来。
修长苍白的食指竖在唇边。
少年凝望这边,然后缓慢地勾起嘴角。
眼睛暗得像死锁猎物的蛇。
炸弹犯挣扎着向前方逃去!
不顾是否狼狈不堪, 身后那人简直如同一道没法摆脱的鬼魅。
他气喘吁吁, 在某个心跳盖过一切声响的瞬间, 诡谲而浓郁的黑红色终于随着死亡警报的叩响, 悄然出现在面前。
一对根根翅羽都同刀刃锋利的拟翼落下,自他面前劈开一道狭长刀口。
刚从通道那侧探身的逃犯就地一滚, 喘着粗气想朝另一边跑去。
转头时入眼又是一片猩红。
脚步声由远及近,马丁靴厚重的跟落在地上,步步逼近。
掀起心脏爆裂般的轰鸣。
有东西被少年随手甩下,砸落在侧脸上,冰凉。
羞辱感被炸开的恐惧掩盖。
炸弹犯如同被一块滚烫的烙铁砸中,在地上拼命扭动几下,才摆脱开软蛇一样的袭击物。
他喘着粗气看,才发现是一截红绳。
再看手腕,那里已经空无一物,新鲜的淤青划痕混着汗水和血液往下流淌。
黑卷发的少年准确无疑地说出他的名字,眼睛眯起,如同在看一团死物。
里面压着深不见底的潭:“……你根本没有本事做出那种炸弹,也没本事逃出天罗地网。”
“你……”话音落下。
炸弹犯的呼吸忽然卡在喉咙里,拟翼瞬息之间划破侧脸,然后停留在喉咙一步之遥的位置。
“我让你说话了?”少年轻声问。
鞋底踩在嘴上,粗糙的纹路逼出湿漉漉的血水,轻慢地碾过。
半响,才慢吞吞松开:“抓紧时间。”
“我、我!”爆炸犯睁大眼睛。
他没在对方脸上找到任何一分和被他炸死的警察相像的地方。
一对巨大的拟翼自身后展开,浓重的黑红几乎化作实体。
目光投射过来,没有任何温度。
恐惧在这一刻击垮理智,他口不择言到结巴:“……有人!我、我找过去的时候…有人说可以帮我……策、策划路线,还有那些……炸弹的材料,都是他们给的!!我……”
他哆嗦着,见对方目光落在自己侧方地面的红色上,嘴唇一颤:“这是…当时在、在那个房子外面的店,我觉得…是、是好兆头,就……买了……”
拟翼尾端不轻不重扇下:“闭嘴。”
像是只被掐住嘴的鸭子,瞬间没了声响。
炸弹犯闭上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此时已经后悔了。
如果回到十几天之前,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也不会再出现在少年面前。
他还记得……放自己离开暗无天日的、像是老鼠洞一样的藏身处时,那个走在最前方的人轻笑:
“做什么…很简单,你最擅长的。”
“一场精心策划的爆炸。”被叫做白兰地的白发男人双手交叠。
那个因为造成一起轰动米花市的爆炸案而不得不逃命的犯人依旧不大明白。
一起爆炸?
那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距离爆炸点最近的位置,然后将一个人引到目的地。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白兰地笑道:“因为他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一点,一点。再往他的躯壳里倾倒更多……红色。”
身旁,放置的红酒杯中,红色酒液的容量早已经超过常规意义上合乎礼数的位置,不断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