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离先留下。”他突然说。
云黛知趣的退了出去,宁离回身问:“大人可还有旁的事?”
“我送你的那些首饰去了何处?”他冷不丁这样一问,宁离竟有些心虚:“怎的突然这样问。”
“慈光寺侍从在收拾屋子时发现了这个。”他把小箱子从桌下拿了上来,原本是让侍从扔了下来,但孟岁檀最后还是捡了回去,鬼使神差的大约是想再见时问问她。
宁离看见那箱子,一愣,更心虚了,但既被发现便索性不再装:“对,你……送我的首饰我都拿来磨成粉作了颜料,还不错。”
孟岁檀气笑了,倒也不是气她糟蹋东西,而是怕她不喜欢还憋着不说,好声好气的问:“为何?可是不喜欢?”
“没有……就是我不缺罢了。”宁离摸了摸鼻子。
这个理由当真是叫他无可指摘,不缺所以不需要,他记得宁离及笄前他也送过她首饰,那时宁离既宝贝又欢喜,如今……
“算了,你若喜欢,便随你做主。”他谨记着不能跟她发脾气,也不要过多的管教,她怎么喜欢怎么来。
宁离哑然,随后又忍不住说:“大人能否不要再这般了,我真的不需要。”
孟岁檀沉默了半响,他只是想比虞少渊做的更好罢了。
“虞少渊做得,我自然也做得”他淡淡道,宁离自然下意识的认为他是在说兄长这个身份,大约是因为那三年的愧疚,才叫他突然性情大变,做出许多奇怪的举动,她逃避一般的忘掉那事,坚持认为孟岁檀就是作为兄长的身份混淆了情感。
毕竟他心里素来只有利益、规矩,怎么会懂真正的情爱是什么,不过他总是这样,也叫宁离有些烦躁:“大人怎的总是同虞师兄比。”
自然是因为在乎,看不过眼分明都是兄长,却这样区别对待:“我……”
“为什么大人难道不知道吗?”她神情赧然,虽说有故意的成分在,但这般大胆的表露还是有些不自在。
宁离一句话又把孟岁檀打回了地狱,不一样,他更重要,心中震荡出丝丝缕缕的疼意,但面上没什么神情,寡言漠然,不愿泄出一丝一毫的崩裂。
“师兄还在等下官,下官先告退了。”宁离绕过他,忘了顾及仪态,小跑了出去,幸而云黛在不远处等着她,走近了她也没问说了什么,只是拽着她离开了东宫。
殿内授课结束后,薛太傅回到了值房看着自己临窗而挂的迎春皱起了眉头,恰好守门的侍卫进来替孟岁檀传话:“太傅,少傅说瞧着那幅玉兰图很喜欢,便想用这幅字画替换了去。”
侍卫递上字画,薛太傅展开后眉目舒展,便不跟他计较了。
重华宫内,宁离低眉顺眼的藏在云黛身后,因着后宫不许前朝官员入内故而前来的都是女画师,她便也逃脱不得,舒贵妃正在殿外赏花。
“这立了春,桃花开的当真好看,你瞧这枝头簇拥层叠的样子,不如叫画师画下来如何。”舒贵妃翘着手指悬空点了点,妩媚的容颜上眼波流转,轻轻一笑,蕴含无限风情。
身旁的宫令会心一笑,进到内殿:“素闻小宁大人技巧娴熟,妙手丹青,今日重华宫内桃花开的旺盛,劳烦小宁大人作画一副。”
宁离起身垂着头:“是。”
她被牵引着来到舒贵妃身边,虽垂着头却能感觉到舒贵妃落在她头顶的目光,叫她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她只得面上镇定,备了笔和颜料,裁好了纸。
花草多为折枝图,枝头斜探,花瓣层叠开放,逞妍斗色的桃树前,一张桌案摆于凉亭下,纤细的身影挺直了腰脊,她一旦投入便忘我,全数精力灌注在眼前的桃花中。
不过两刻钟,便作好了一幅折枝图。
“娘娘。”宫令呈了上来,给舒贵妃示意,她懒懒的拿起这幅图,眯着眼睛打量:“枝叶太松散了,全无层叠韵味。”
看舒贵妃不大满意,宁离心里一咯噔。
“娘娘息怒,奴婢听闻这画师最看重灵感,兴许方才小宁大人畏惧娘娘威仪,才一时紧张没有作好。”宫令佯装为她说话,给了舒贵妃台阶下。
果然,舒贵妃挑了挑眉:“既如此,本宫再给小宁大人一次机会,若是画不好,便一直画,直到画好了为止。”
宁离低声应:“是。”
这一日,她就坐在重华宫的园子里一直画,从早晨画至傍晚,到了下值的时辰舒贵妃亦不打算放她走,后宫妃子没有处罚朝臣的权利,舒贵妃便用这种法子给庸王出气。
崇青馆内,几位师兄急得团团转,眼看着快下值宁离还没被放回来,宫门一旦落锁便不允许寻常官员在宫内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