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姝早就移开眼了,没有看他,只听着耳边房门打开的声音,这便重新躺回了被褥里。
这是她和沈度的新宅,这张床他们也才仅是一同睡过两日而已。
可是被褥里还是沾染了沈度的气息,在他离去后,这股气息却似乎更为明显了。
丝丝缕缕蹿入她的鼻腔,好似在提醒她,本是躺在她身旁的人,此时已经不在这里了。
姜云姝抱着另一半被子,任由沈度残留的气息侵扰她的思绪,只等门前动静彻底远去。
但她等了一会,却忽的听到门前一阵低声。
“都退下。”
“主子,您这是……”
“退下。”
外面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不难听出沈度在人前向来沉淡的吩咐声也带着难以自持的微颤。
直到一阵脚步声远去,屋外的动静彻底沉寂下来。
姜云姝却狐疑地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晚风吹得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门窗上不时晃动着昏暗的光影,不知是树的影子,还是别的影子。
姜云姝坐起身来,静默无声地下床,穿上绣花鞋迈步朝门前走去。
一开门,门前那道高挺的身影赫然一震,抬眸时明显透出眸底绽起的光亮。
可下一瞬,姜云姝淡声道:“你若要在门前站一夜,那我便去别处睡了。”
沈度呼吸一窒,来不及因以为她改变主意了的欣喜瞬间僵住,下意识想问她说的别处,是宅子里的别处厢房,还是离开这宅子的别处地方。
但他没敢问。
只能无措地后退了半步,艰难道:“明早我能回来吗?”
姜云姝没有回答,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关上了房门。
门外默了许久,传来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姜云姝缓缓闭上眼来,想要借此安静的氛围思绪今日生出的沉重之事。
但也不知是因她向来的随性,还是实在困乏了,思绪还没能连成线,就已先沉入了梦香,沉沉睡了去。
姜云姝这一夜睡得不算舒服。
她一整晚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但在醒来睁眼后又全都消散不见,连一点片段都记不清了。
睁眼的一瞬,昨夜没来得及细想的思绪再次回炉,好似在逼迫着她眼下要立即开始思索此事。
不过姜云姝无视了脑海中的繁乱,任凭它在脑海中跳动,也懒得去思索半分。
她出声唤来屋外候着的下人伺候她洗漱。
房门被推开时,院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过。
姜云姝还没开口,清秋已先一步担忧出声道:“夫人,今日一大早主子就在院里候着,说是要等您起身。”
姜云姝:“哦,知道了。”
沈度夜里被赶出主屋的事,不到天亮,就从守夜的下人们那传遍了府邸内的其余所有下人。
众人不知两位主子这是发生了什么,明明昨日大家还其乐融融共度中秋,夫妻俩看起来浓情蜜意,一点也不像是生了感情裂缝的样子啊。
可若说是大吵了一架,也说不通。
两人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沈度也只是沉默地静候在院里,姜云姝则一脸平静,更看不出什么异样。
众人不敢多言,只能一切如常地做着手头的事。
清秋为姜云姝梳好发髻后,下意识伸手探向了这几日姜云姝一直佩戴的翡翠发簪。
姜云姝敛目瞧见后,开口道:“今日不簪这支,换一支吧。”
清秋惊愣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旁边也愣住了的丫鬟看去一眼。
两人默默地交换一个眼神后,她只得转而择选别的发簪。
姜云姝梳妆妥当后,清秋问:“夫人,现在用早膳吗?”
姜云姝摇头:“不必,你去准备一下马车,我简单收拾一下。”
清秋心里一惊,下意识有了猜想,却还是不确定道:“夫人今日是要去何处?”
“回姜府。”
屋内的下人退出去,院子里一阵忙碌之声。
姜云姝没多关注,只开始自顾自收拾起东西来。
其实没什么需要带的,家里什么都有,带得多反而麻烦了。
无非是需要带一些她喜欢的饰品,不过她留下了那支翡翠发簪。
还要带上已经明了真相,根本就不属于沈度的玉佩。
真的碎片,假的赝品,连带着那块还没来得及送出的新玉佩,她也一并带上了。
刚收拾好东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云姝闻声回头看去,只见沈度大步走入,明明从院中入屋不过几步路,他的气息却全都乱了。
“你要回姜家?”沈度嗓音很沉,像质问,又像慌了神。
总归已是失了冷静。
姜云姝点点头,反问:“我不能回去吗?”
沈度的确没办法冷静,而且非常着急。
他大步走到姜云姝跟前,一双剑眉紧拧着,明明是身形更高大的姿态,却再难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