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桶子蹲池子旁边刷鱼缸的时候, 后脑勺被师父拍了一巴掌。
严公公咧着嘴乐:“看是谁来了?”
小太监一回头,瞧见花翠遥遥招手。
小宫女左手拎着一提吃的,像是用荷叶包好又用茅草扎成一捆, 隐隐透着油。
“师父, 她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太监把口水咽了回去, 担心人家误会:“先前她差点没命了,所以才时不时过来送点好吃的。”
严公公直乐:“有人惦记你就是好事,管别的呢。”
小桶子虽然父母双亡, 没着没落的,但一直在宫里过得还算滋润。
各宫娘娘们饭量都不算大,平日里份例惯常是七八道菜,象征性动几筷子,还有好些都不碰了。
这些菜便被下人们搜刮一空, 师父经常带几份回来给他。
说是剩菜剩饭,其实品相味道都不亚于民间酒楼,吃了不亏。
花翠和御膳房关系好, 能额外讨到好些食材。
瞎了眼的母鸡, 断了翅膀的鸽子,甚至是破皮的荔枝, 长歪了的甜瓜,统统会被筛选掉。
厨子们各个吃的膀大腰圆, 时间一长看见肉都烦, 碰见个伶牙俐齿还主动送他们鞋垫袜子的小宫女, 自然出手大方,没事还偷偷留一份送她。
小桶子都快记不清她是第几次过来看自己了。
他脸皮薄, 其实性格内向,也不好意思收别人东西。
小宫女每次捧着吃的跟他一起吧唧吧唧聊好多话, 他听着听着就入神了。
香酥鸡烤鸽子一个比一个好吃,实在拒绝不动。
“哥!今天给你带了烤鸭腿!”
花翠几步就跑到他们面前,笑嘻嘻地和严公公打招呼。
“给您带了花生芝麻糕,吃多了塞牙,您记得漱口!”
严公公坦坦荡荡:“都没几颗牙了,不怕!”
这些天里宫里花边小报不断,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花翠把两团荷叶撇开,小桶子在一旁递手帕给她擦手。
“我今天带了八宝饭!”小宫女脸颊带一点红晕,气色比以前好很多:“说起来,今天的小报写了两个小宫女,她们快笑一天了。”
小桶子搬来马扎,粗略洗了洗手:“被写到是好事吗?”
“不知道,但也许是哦。”花翠捧着荷叶咬了一大口鸭边腿,说话时声音都有点含糊:“毕竟活一辈子,可能都不会被别人知道,也不会被任何人记住。”
“虽然小报写的故事都奇奇怪怪,半真半假,但是每天都会有好几个人被全宫的人重新认识,这不好吗。”
她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把鸭肉咽了,看向小桶子:“整个宫里,可能只有几个兄弟姐妹认识我,还有几位娘娘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花翠这个名字,也是娘娘给我起的。”
有花翠,有心翠,有红芷,有红药。
她们都一样,宫里不起眼的花花草草罢了。
“花翠,你以前叫什么?”
“白家的三丫头,婶娘每次都喊我三丫。你呢?”
小太监愣了几秒,如实说:“柯丁。南柯一梦的柯,逢吉丁辰的丁。”
花翠也愣住,下意识道:“你读过书啊?”
“对,读过几年。”
“那你可以给我起名字吗?”小姑娘看着他笑:“我也想起个好名字,像你一样好。”
柯丁看了她许久,片刻才说:“你也可以读书。”
“以后你来找我,我教你认字,给你找你想看的书。”
花翠眨眨眼:“我学得会吗?”
“很简单,”柯丁不假思索道:“等你读了许多你喜欢的书,话本也好,诗词也好,你就会知道,自己想叫什么名字了。”
“好!一言为定!”
原著作者断更了三个半月,原著世界也跟着安宁到不可思议。
柯丁把人工光环扔在御书房里,让皇帝读书读到恨不得去考研考博考编。
皇帝不去当种马,大部分剧情都没法展开,利益纷争几乎没有。
最初,后宫各位大小人物都靠着花边小报来调剂生活,渐渐有什么变了。
这个小报上敢编排太后,下敢调笑太监,有时候像是写烦了,连厨子和马夫都能凑一对。
对于困于狭小宫室的妃嫔来说,像是人生的第二次开眼。
她们和他们都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人。
从前,宫里只有主子和下人。
主子又分受宠的,不受宠的。
现在,人们知道谁爱吃辣,谁天天吃醋。
谁没事到处惹风流债,谁看着撩人其实一逗就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