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二月通过的那项退伍军人社会福利待遇法案给全国所有的援助点都增加了拨款,沈佳城带着团队亲自去几个地方考察过,看款项是否落实到位。六里河离家近,在他的选区里,他去过两次,并不陌生。
沈佳城又说:“这个路线……没跟警卫报备过。”最近,他和沈燕辉都收到了威胁信,去哪都要和警卫部提前报备,每次出门前后都跟着保镖车。
秦臻情绪还是不太高,说得也很不委婉:“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你,我看他是活腻了。现在报备。你报备还是我报备。”
这个救助点的项目是国家拨款并和本地政府共同出资的社会福利项目,所有设施都是最基础的,志愿者也多是社区内退伍军人或军人家属,到了假期才能请到几位来做志愿服务的大学实习生。他们一直都缺人手。
秦臻早就和这个援助点的负责人打过交道,到了就找到了活儿。周末打热线电话的人很多,他们正忙得不可开交。他也给沈佳城找了个活儿。援助点的友好合作医院刚刚完成对全体病人的电子建档工作,所有在西区这个援助点注册过的人档案一直是纸质版的,没更新到系统里。沈佳城负责带着三个实习生完成医疗档案的电子建档。
秦臻坐下来接了三个电话的功夫,沈佳城已经把问题摸明白了,还整出一套系统来。他把面前堆成小山的病人纸质档案分成三大类,又把实习生安排成三组——只是注册登记的分一摞,让有计算机背景的实习生只负责录入,有复杂病历的筛出来放一边,在护士的监督下排序整理后录入,信息不全的另分一摞,交回给秦臻这边打电话二次确认。
“……嗯,给您预约上下周四下午三点半。谢谢,再见。”
“……住址信息要及时更新,您电话里跟我说吧。电子建档大概一个工作日内生效,您会收到短信提示。”
秦臻挂掉手中电话喝了口水,看向简陋的办公室远端。沈佳城把来时候穿的毛衣外套脱掉,空调房里只穿一件t恤,铅笔别在耳朵上,正在一堆的书山纸海中间闪赚腾挪。他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三位实习生的名字都记住了,正指挥他们各个击破。
秦臻想,他自己不是天生就要当军人的,可沈佳城却是天生要当政治家的。
这一干就是三个小时。沈佳城两次打电话给李承希,说把下午的会议稍微推迟一点。出门的时候,他心情甚至不错,叼着铅笔问身边的人:“怎么样,我这个苦力干的还可以吧。也不算辜负了当初你想做的事。”
答应秦臻通过这项法案,是履行契约。可凡事要做,就要做得漂亮。这是沈燕辉从小教给他的。
“下次也别送什么车了。我不常回来,也不开,你就……”
秦臻话音未落,抬头就看见门口长枪短炮。他也就知道了,为什么整个下午沈佳城干劲那么足。
记者把话筒都怼在眼前,秦臻习惯性地走在他外侧,也挡在他身前。但这次却被沈佳城拉到身后。
采访很简短,内容无非是和去年年底他牵头的这项法案相关。沈佳城竟然在两分钟之内飞速回答完了所有问题。
等走远了,沈佳城先开口:“人不是我叫的。”
秦臻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什么都要拍拍拍,走到哪都要拍,吃个饭要拍,做点好心事也拍,有哪一件事是你真心想做的么?”
——有。319号法案,住房改革是我想做的。
秦臻反手扣上了个棒球帽,压低帽檐去拉车门。
钥匙在沈佳城手里握着,他没解锁,秦臻几次都没拉开,终于也有点恼火。
“沈佳城,有意思吗?”
沈佳城站定,问道:“你是不想被拍,还是不想被看到跟我在一起?”
秦臻回道:“是你自己收到死亡威胁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去哪了。是你的名声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两个人鸡同鸭讲,沈佳城也在气头上,说:“不想跟我回家你就直说。是赫昭介意?”
秦臻都被他说得一愣:“……怎么什么都要扯上他。”
沈佳城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说:“在我家,上了我的床,还要给他打电话。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电话一共两通,早上一通,中午则是赫昭的回电。他们统统也没说几句话。
秦臻怒道:“沈佳城,你他妈敢在背后查我?”
沈佳城心里一跳。片刻后,他严肃道:“我没查你,秦臻,我是诈你的。你自己承认了,这可就不赖我了。还有——这个问题,你也有脸问我?”
秦臻没说话,他眼睛低垂下来,怒意不见了,倒是有点——
命定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