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神血只剩两滴,分别由两族守护。一滴主生,在长荫族,一滴主杀,在衔琴族里。
之所以三界奉长荫为主,让他们住神山,是因为上古遗留的所有神器和魔器,都在长荫的手中,多年来,长荫一组能人辈出,代代圣女还会养护冰莲。
要扭转这样的地位,只要将神器和魔器纳入掌中便好。
于是梵琰做了第一件改变命运的事,他利用绫汐的信任,闯了神山禁地,盗取了神器。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绫汐不可置信的目光。
后来东窗事发,他那个愚钝的父亲却不肯接受他盗来的至宝,主动将他扭送去神山认错,神器亦重新封印了回去。
长荫族人要对他施以惩戒,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父亲都没法开口保他。
梵琰冷笑,视线扫过懦弱的父亲,扫过愤怒的长荫族人,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绫汐圣女脸上。
少女望着他良久,说:“让他走。”
梵琰的笑僵在眼中。
那日以后,境地破碎的结界、被摧毁的古树,那少女一年年亲自补起来,弥补他的罪过。
梵琰被父亲关在族里,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是午夜梦回,他总能梦到当年偷听绫汐和大祭司对话的场景。
大祭司说:“卦象显示,此子不祥,心思阴戾,生来不仁。”
年轻的圣女一席月白衣衫,喝止姑姑:“人为何以卦象而论,他什么都没做,怎能定罪。”
她已经有了君主之风,弯起袖子写文书。
“母亲当年告诉我,来长荫联姻的男子,本就不易,在族中多受排挤,若长荫神山也不是他的家,他还有何容身之处。”
“他既是我的人,我便护他一日,他若实在不喜我,将来我把他送回家便是。总归这场婚约,一开始对他来说,就意味着亏欠。”
大祭司叹气,不再说什么。
那日他躲着,面无表情地听,不觉得有什么,今夕在牢中,收到了长荫的解契书,他才知道,失去了什么。
从今往后,婚嫁各不相干。
他在黑暗中舔舐了许久发疼的野心,第一次有几分茫然。
父亲将他放出来那一日,已是数年后。多年牢狱之灾,他变得更加温和,更会伪装。
当他提出,要亲自去长荫神山道歉的时候,父亲看他一眼:“不必,圣女不在神山。”
“她去了哪里?”
“人间。”父亲神色复杂,“她已经成婚了。”
梵琰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掌心却已经捏出血来。父亲叹了口气:“今后好好的,你到底是彻琴少主,别再干糊涂事。三界之主,并非什么好的名号,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
“长荫良善,圣女历来果敢,待人也宽和。这样平和的日子不好吗,为何非要争个高下。”
但梵琰这一辈子都在争。
他争来了属于自己的少主之位,争来了少时想要的自由,亦成功地偷到过神器,想要的,为何不争?
他只是恨,恨父亲无能懦弱,当初若接受自己带来的神器和魔器,是不是今日,自己就是三界之主。
失去的东西也能回来,比如一族的荣光,比如……神山之上,那被他背叛过的女子。
但梵琰亦能等。
他总能等待她的夫君死,等到神器尽归自己这一日,等到成为真正的三界之主。
几年间,他像个阴暗窥伺者,看着那年轻的凡人成为治世之能臣,平八国之战乱,一路登上首辅的位置,看着绫汐同他恩爱如斯,举案齐眉。
更糟糕的是,绫汐很快怀了孕。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梵琰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第二个月天气晴好,长荫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动乱,圣女匆匆回返,再回去后,听到的就是年轻首辅病死的消息。
那凡人本就身体不算好,病死……很正常不是么。
然而那晚,梵琰脸上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身上被她的灵力洞穿了数道伤口,他匍匐在她脚下,一边喘气,一边想笑。
你也伤心?那不很公平吗。
若非父亲求情,绫汐又没有证据,他亦抵死不认,顾及两族开战,梵琰那一日就会死在绫汐手中。
少时,当那个少女从帘后好奇满怀喜爱地探出头,他从没想过有一日,她只想杀他。
绫汐的杀心不减,然而比私仇来得更快的,是神山之下邪魔即将苏醒面世,万年宁静面临被打破,人间四处瘟疫横行,饿殍遍野。
那时候,绫汐已经是神山之主了。
一滴主生的神血,她散去人间,又带着族人,将世间邪气封印在神山,决意以身彻底消灭邪魔,阻止邪魔面世。
并非封印,而是消灭。
自此,哪怕世间再无古老的灵族,但可保世间永远太平。
衔琴族人亦纷纷响应,悍不畏死。
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