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野兔繁殖季,老赵抓了几窝放在笼子里养,小野兔挺可爱的,巴掌大,你可以带点芹菜和胡萝卜过来喂。比一般的野猫温顺。”
没有小朋友能拒绝在“农场”里喂兔子的诱惑,时应之所以能百分之百成功邀约意向客户,也多亏了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做加持。
这还是他那日在垃圾桶后面当野猫被投喂的感悟。
始作俑者当仁不让,一听到酒庄里能喂动物,喜笑颜开,刚要答应下来,猛然想起自己有约在先。
“可是我昨天和金刚约好,今天傍晚要把贝贝带去小广场和他玩儿的……”
“谁?”时应从车里走下来,一抬头,双眸正好和举着电话在露台上骂人的老赵撞上。
自从赤霞酒庄开始每周做品酒日以来,活动上的物料全部由一手时应操办。桁架,背景布,充气拱门和红地毯都是从广告公司按日租的,烧烤用的食材和商谈时的茶点也是时应到批发市场里采购的。
老赵除了带着客户们参观酒庄,唯一的任务就是分周次,在新华百货里买些订货成功后抽奖用的小电器。
他本人还不用去,因为在半山新华百货里卖电器的销售员是他本家堂弟的儿子。
一个液晶电视,两个迷你冰箱,三个油汀暖气,五个电饼铛再加上若干吹风机。即便不是每场活动都能抽出去,但是这些礼品必须摆在活动现场充门面。
上周订了一批干红的客户把大彩电抽走了,时应就一直催着老赵去补电器。
老赵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本来就心疼花钱,一提买东西态度就吊儿郎当,一直推脱不急不急,他早就和他侄子约好了送货时间,绝对不能耽误事。
结果今天早上他左等右等,过了九点半的送货时间,新百电器送货上门的员工还是没来。
他一给他那个不成器的侄子去电话,他侄子一张嘴就说自己太忙把他的事给忘了,不仅如此,他还在电话里和老赵叽叽歪歪地抱怨: “叔,你别催我了,今天送货司机家里有事请假了,客诉多得很,我工作忙的呀,你就别给我添乱了!电视机明天给你送过去行不行?”
“再说你也没付钱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咋老跟我挂账,店又不是我开的。”
“我挂账咋了嘛,你咋不说你给我送来的都是你们门店有瑕疵的样品机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样品机有折扣,你按原价卖我,多出来的钱给哪个驴日的赚了去?”
“明天送明天送!我活动今天的,你说行不行?羞你家仙人,你告诉我,你爹不生你行不!”
老赵正在和他侄子吵架,声音聒噪,跟敲铜锣似的,传进时应的右耳,让他脑袋生疼。至于左耳边的电话内,程思敏的嗓音动听多了,她非常耐心地跟时应解释着:“祁金刚你不知道吗?就是祁奶奶的孙子呀。”
“嗯?谁是孙子?”右声道的叫骂跟左声道的话语充分混淆。
听到时应对这些称呼仍然抱有疑问,程思敏大笑着说:“1202 的,你斜对门。腰有点弯那个奶奶,短头发,都白了。”
是黄河苑 12 层那个智力不太正常的残疾人和总是背着手骂人的小老太太,原来他们是爷孙俩。除了程思敏,时应对邻居们只是有个朦胧的印象,以前还真没留意过。
他对无利益往来的陌生人从不挂怀。
他人的姓名,生平,性格,或者当下拥有怎样的生活和心情,于他来说根本是懒得了解的累赘,独善其身才是他的处事常态,这一点上,程思敏和他有本质的区别。
程思敏,似乎是天生的社交型动物,总是在自然而然中搭建着无用的人脉,即便得不到交换价值,也乐此不疲。
“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吗?还有 1204。”时应问了一句。
“还行,主要昨天金刚因为我被祁奶奶使劲揍了一顿,你没看到他头上的包,肿得老大了,我实在不好意思,答应了人家的事最好还是做到吧。要不我先按我的创意设计几个,明早提前把一稿给到你之后,再过去听你们的修改意见,这样改起来也快。事半功倍。”
“不然还得麻烦你接我。来回跑很累的,两场活动下来你肯定忙坏了!”
“哦。”时应垂下眼帘,又恢复了清冷伶俐的语速,“那我这边先忙,回头再说。”
“好的,拜拜。”
挂住电话后程思敏就开始抱着 ipad 用手绘笔涂涂画画。
一埋头工作就是八个小时,水几乎没喝,午饭啃了个苹果充饥。一稿的三张图全部出完,就等着传到电脑上渲染,暂时搁下绘笔,程思敏揉着发酸的手腕支起脑袋。
原本挂在东边的太阳绕了一圈,已经从卧室沉向了阳台。
今天半山天气晴朗,云层稀薄,余晖是属于秋季特有的冷调,光束穿过程思敏晾晒的各色毛巾,在室内的墙壁上反射着灰蒙蒙的宝蓝色。
厨房的窗户没关严,楼下住户做饭的油烟味顺着缝隙渗进屋里,程思敏闻着闷闷的异味,再一瞅墙上的钟表,竟然快六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