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孩子懂什么。不知者无罪。”
“这东西讲究心诚,你都吃素这么久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时应是压根不信这些封建迷信,所以也不跟她在这上面纠缠,又好声好气问了她一遍:“我给您发的信息您看见了吗?打了几圈了,要不先去吕阿姨家接着打?我有同学要过来。”
“什么同学啊,你少给我叫来家里。”
李湘群又从烟盒里取出一只细长的香烟,她才夹在无名指和中指间,对面的女人就谄媚地起身,哈着腰横跨整个麻将桌给她点烟。
吕太太码着牌,出于好奇抬眼问了一嘴:“怎么,哪个同学?这么不入你的法眼。”
张太太和吕太太的孩子与时应年级相仿,但人家都在省城读贵族学校,时应小学毕业后,李湘群不想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也向丈夫提出过把孩子送到省城去念书,自己去陪读。
可时开基不同意她拿孩子和外人攀比,儿子自己也不愿意转校,这事只能作罢,时应小升初后还接着读他的公立中学,她就守着这座别墅盼着经常各地飞的时开基早点回家。
可半山一中里哪有几个家室像样的孩子,尤其是时应说的这个同学,李湘群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小丫头片子从小学起就爱黏着她儿子,每次饭桌上,她问时应今天上学都发生了什么事,时应嘴里十次有九次都能蹦出程思敏的名字。
后来青春期,时应在家中变得少言寡语,他觉察出母亲对朋友的敌意,不再在李湘群面前提起程思敏的名字,但是李湘群知道,他肯定还在和那个女孩子做朋友。
因为她经常会趁着时应不在家,偷偷用备用钥匙打开他的房门,翻看儿子的抽屉和书本,那些本子上面老是有小女孩画的卡通画。
“还能有哪个同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天天和一个菜贩子家的孩子混在一起。回头再把你带坏了!”
“妈!”看到时应面皮发紧,她心中更是烦闷,狠狠吸一口香烟朝着一侧吐出来道:“行了行了,出去吧,这屋里烟这么大,再给你熏个好歹。”
“反正我告诉你,别给你同学随便领家里来,谁知道手脚干不干净,乱摸乱碰的,我最烦陌生人进家里。去到电视柜上拿点钱,带出去玩儿去。”
时应手指紧紧攥着那些道符,也没跟大人们说再见,咬着槽牙直接扭脸下楼了,李湘群在后面还嘱咐他:“哎!别玩儿太晚了啊,晚上你爸爸出差回来吃饭,还得考你功课呢。之前出去旅游的千字心得你写好了吧?”
门内,时应眼圈通红,一股脑把手里的道符撕碎,狠狠地掼到垃圾桶。
门外,程思敏一无所知,正在观察着破蛹的蝴蝶是怎么样艰难地扭动着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转冷,破茧的时机过晚,新生的蝴蝶已经非常用力地试图将自己从破口处挤出,但直到它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还是没能成功。
程思敏替它感到着急,人为用自己的指甲在虫茧上撕开一道口子,帮助它爬出来,但小蝴蝶大限将至,没能如愿展开翅膀,只在豆荚上颤巍巍地摇晃了几秒,就笔直地掉在地上。
程思敏蹲在下来,正在为这只好不容易从毛毛虫幻化成蝶的昆虫默哀,身后“咣当”一声,是时应拎着书包重新从家里走出来了。
程思敏刚抬头,时应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来了,他看起来心事重重,口气也充斥着不耐:“程思敏,要不咱们还是去你家包书皮吧。我家阿姨正打扫卫生呢,地刚拖过,全是湿的,还要等好久才能干。”
青白色的蝴蝶那么小一只,连翅膀都没能展开,掉在地上跟落叶混在一起,完全没有存在感。
正因为不起眼,在说话的功夫,它已经被时应踩在脚下,轻松地碾成了齑粉。
程思敏低着头,看着时应脚下那抹绿色的汁液,心中一抽,睫根发抖。她缓了几秒,才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小声道:“我可以等。”
她尽量压下鼻腔的酸涩,抬起来朝着时应挤出一个微笑,“时应,真的不能邀请我进去吗?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时应知道程思敏固执,瞅准的目标不吃大亏永不回头,但今天她的所作所为未免创下历史新高,他这个破家到底有什么好去的,又不是动物园和游乐场。
于是他弯下腰,用手扯她的胳膊,试图把她拽到自行车旁边,右手用了些狠劲儿,音调也跟着抬高:“下次吧,今天就算我欠你一回。你不是爱看电影吗,我下午请你去电影院看电影吧。”
“买两大桶爆米花,焦糖味和海盐味的全给你一个人吃。”
“还是说现在就去超市?你看上的零食我都给你买。你之前不是说你想要那个一米高的棒棒糖吗?我今天买给你。”
“我不想要了。我现在就想去你家看看。”
程思敏被时应从地上拖起来,还不甘心,扭着身体跟他角力。
不远处,拎着生鲜的中年妇女正在步行着靠近,她一瞅见时应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嗓门震天响,“领完书了?这么快!回来的正好,你妈妈中午点名要吃板栗青豆炒双菇,我还买了茭白和木耳。赶快进家吧,四个菜,半小时就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