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榆点点, 明月皎白,把守的人听到房内传来布帛的撕扯声,摇了摇头, 要不说二皇子不成器,这个节骨眼还要与自己的舅舅拉扯,非要占那女子一次,当舅舅的无奈之下, 与之最后达成一致, 允他放纵一个时辰。
把守的人估算着时辰,杵在原地连连打哈欠, 半个时辰有余,该得手了吧,怎么不见屋里传出动静?
这时, 大批御前带刀侍卫冲了进来。
一向威严的龚赟一改常态, 躬身跟在一人斜后方, 赔笑又陪不是,心虚都溢在了脸上。
把守的人仔细一瞧, 吓得呆若木鸡。
能让龚赟赔不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陛下。
承昌帝问道:“在哪儿?”
龚赟支支吾吾, “在......在......”
承昌帝看向柴房前呆愣的小厮, 猜到什么,大步走过去,一脚踹开柴房的门。
草垛散落的柴房内,女子哆哆嗦嗦握着一支簪子, 簪尖染血。
慕戚衣衫不整地倒在稻草上, 背后渗出血,虽没有伤及要害, 但眼前止不住地眩晕,浑身无力,喉咙也发不出声响。
听见动静,他转动眼珠,目眦尽裂。
瞧见这一幕,承昌帝怒不可遏,正要发怒,姚麓一头扎进他怀里,呜呜哭泣,“陛下,臣妾是被劫持的,臣妾好怕......”
一边哭,还一边掩好袖管,里面装着的正是刚刚从慕戚食指上撸下来的琥珀戒指。
真正的那枚。
而被九皇子“捡”到的那枚,是她事先备好的,就等着贤妃动手这日,故意丢在事发地点,引起皇帝对二皇子的怀疑。
此刻,她撸下二皇子手上的琥珀戒指藏于袖中,是为了圆九皇子的谎言。
没了戒指的慕戚,有口难辩。
再者,有季绾特制的软筋散加持,他现在舌打结,难以为自己辨别。
承昌帝一脚蹬开费力爬来的次子,揽住姚麓,为她遮蔽好被撕扯的外衫,“来人,将慕戚拿下。”
龚赟匆忙上前求情,被承昌帝一把挥开。
“将龚赟一并拿下!”
胆敢在宫里行凶,罪不可赦。
真当他脾气好了?
待承昌帝拥着姚麓离开,悄然潜入龚府的影卫随即撤离。
他们是君晟在得知季绾三人的计划后,给予姚麓的暗中保障,若二皇子没有色心,龚赟对姚麓下死手时,他们可助她脱险。
贤妃兄妹预谋行凶在先,即便落入的是圈套,被帝王察觉,也不占理,必将被严惩,而帝王也能借此削弱龚氏一族的势力,拆开龚赟和张衡智的利益捆绑。
一举多得。
树倒猢狲散,张衡智势必会舍弃龚赟,淑妃亦会舍弃贤妃,以求自保。
这是季绾在初成长后,为九皇子夺嫡贡献的一出局中局。
贤妃输在轻敌,不知姚麓在经历过大起大落后已然蜕变,更不知姚麓和德妃“暗通款曲”,共同针对的人正是她。
乍暖还寒,夜风泠泠,季绾和君晟如局外人站在一处巷子口,目睹龚府发生的一切,随后静静离开。
一阵细雨后,恢复静谧的长街上,水润的青石路被星月映得盈亮,季绾挽着君晟的小臂,不疾不徐地安静走着。
金相玉映的一对璧人,融入春夜中。
回到府中,两人谁也没提这件事,却心照不宣。
君晟照常审阅公牍,夜深沉时,听见叩窗声。他没有推开窗子,而是直接走出房门,来到季绾面前。
被月光笼罩的女子挑眉开口,“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未必能帮得到你,但我尽力。”
君晟靠在廊柱上,忽然想到师母之于师父,而今,他们的女儿长大了,也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有劳念念了。”
“应该的。”季绾微微仰头,玩笑道,“也算作为学生的我,交给先生的一份答卷。”
君晟对她除了疼爱和呵护,还扮演着亦师亦兄的角色,陪她成长,坦然面对困难,虽说她至今还不能够独当一面,但她会努力。
看着女子璀璨的眸子,君晟除了欣慰,还有无需再掩饰的情动,他上前一步,捧起女子的脸,招呼不打,吻了下去。
“唔?”
季绾愣住,眨了眨眼。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君晟以虎口托起她的脸,两指一掐,掐开那张红润的檀口,附身堵住。
花香环绕,伴着男子身上清爽的气息,汇入季绾的鼻端,蛊惑她仰面配合。
秾丽和澹艳相间的庭院内,有风吹过静悄悄的游廊,唯有芊绵草木中喓喓虫鸣。
季绾感受着唇齿的湿濡,柔化了身子,坠入春池。
云英紫裙被一只大手揉皱。
她慌忙掩住,这是在屋外。
君晟拉开距离,定定凝着她面若桃花的脸蛋,忽然打横将人抱起,手臂遒劲有力。
阒静黑夜,温情脉脉。
臂弯勒帛落地,被男子捡起,揉在手里。
不明所以的季绾愣愣看着君晟用勒帛困住了她的双腕,系在镂空榻围上。
她仰面扭摆,“不在这里。”
堂屋虽密闭,却随时可能有人叩门。
一门之隔,她觉得慌。
君晟默了默,解开臂弯,将人再次抱起,没经商量,抱进了东卧。
这才是他们的卧房。
季绾被放平在竹席上,视线扫过摆放在架格上的银罂、陶瓷摆件,没来得及细细观赏,双腕被再次擒住。
气势处于下风,她突然翻滚一圈,抢过勒帛,作势要回击。
顾及君晟手臂的伤势未完全愈合,她侧过身子,靠在君晟一侧。
君晟淡笑,好整以暇倚在床边,大有任她施为之意。
这笑激怒了季绾。
本该顾及那处伤势的,可谁让他暗含挑衅。
季绾学着他的动作,绑住他的双手,大着胆子跨坐其腰上,可迟疑许久,也没能鼓起勇气反击,想了想,又解开勒帛,蒙住君晟的双眼。
一双含情目被遮蔽,男子的气场随之减弱。
季绾盯着这张近乎完美的冠玉面,啄了啄他的唇峰,杏目水灵灵的,柔情四溢。
“君安钰。”
“嗯?唔......”
一声闷吟从男子口中溢出,低沉喑哑。
意识到妻子在摆弄什么,君晟玉面染春情,他仰倒在枕头上,凸起的喉结不停滚动,却按捺着自己,将主动权交给季绾。
更长漏永,素雅的帷幔垂落,夜才刚刚开始。
**
姚贵嫔被劫持一事,承昌帝虽没有怒发冲冠,但也没打算不了了之。
他尚在壮年,贤妃兄妹就敢在后宫行凶,待到暮年之时还得了!
有所思量下,承昌帝将龚赟打入大牢,罢黜了贤妃的位分,打入冷宫,又将慕戚流放到与馥宁公主同样的清苦之地。
饱受亲近之人算计的帝王一宿醒来,鬓角多出几丝银发,俊美的面容憔悴疲态。
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对镜拔去银丝,承昌帝喟叹一声,疲惫地闭了闭眼。
铜镜映出德妃的身影,他转眸,与之相望,多年来,唯有这个女子最懂他的难处。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