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二月初九, 春闱开考。
沈聿提前一日从普照寺回余杭会馆,他在寺中苦读了多久, 楚六就跟着苦读了多久。
楚六只在京城过了个年,连元宵大节都没回去,楚家派车来接,跟车的丫头是楚六房中的初一。
初一一见着楚六就惊得张大了嘴,公子说是要在寺中苦读的,怎么越用功越圆溜了?
整个人圆了一圈,原来是个富贵公子, 如今是个富态公子。
初一赶紧问惠明:“怎么回事儿?寺里不是吃斋饭的么?”怎么吃素还能胖这么多!
冬天的袍子本就放着量, 眼下已经瞧着有些紧巴了, 家里的春衣夏裳只怕腰带都扣不上, 都要重做了。
惠明也胖了些:“斋饭油大。”
豆腐面筋烧白菜茄子, 不下豆油根本吃不下去, 公子吃了斋饭还得来盒点心压一压, 可不就越吃越胖了。
初一看看自家公子,又看了眼沈公子,满眼疑惑, 那怎么沈公子没胖?看着人还更清瘦了些。
惠明立刻解释:“沈公子爬山。”
沈公子在万松岭时的习惯到了上京也没改, 冬天普照寺四周的山头全光秃秃的, 出了禅房门就能看见一个小黑点在往山上去, 老远都能看见小黑点身上冒出一团团白雾。
庙里的老和尚说这是瑞气, 沈公子今岁必定高中。
初一以为会看见个用功读书的瘦公子, 没想到接回一个胖公子。
她指派人收拾禅房里的东西, 惠明跟前跟后想把那枝花钗送给她, 起了话头道:“初一姐,怎么是你亲自来?”
初一扭身看他:“我来给你俩提个醒, 等回去了,不论你跟云林听到什么关于容三姑娘的事儿,都不许在公子面前说!”
惠明问:“容三姑娘怎么了?”公子还等着考完去容家提亲呢。
初一神情肃穆,冲惠明招招手,惠明把耳朵凑过去,听到初一那句“太后有意把容三姑娘指昭阳公主的儿子”!
惠明紧紧捂上自己的嘴,公子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天塌了?还下不下场了?
“初一姐姐放心,杀了我的头我也一个字不说!”
楚家的马车顺顺当当进了城,又将沈公子送到会馆,楚六掀着车帘再三挽留:“沈兄你就跟我回家罢,明儿咱们一块坐车去贡院。”
沈聿婉拒:“不必,咱们明日考场上见。”
说着提着包袱下了车,白菘芦菔接过行李,会馆小伙计冯四早就在门口等着:“沈公子,您原来那间还给您留着呐,夜里给你上个暖锅子?”
沈聿依旧婉拒:“不必,寻常菜色就好。”
白菘赶紧道:“很是很是,可不能进了贡院拉肚子。”
这回带进去的干粮都是他跟芦菔在寺里做的,加了芝麻油的玉面米烙的野菜饼子,上炉子一烘热腾腾的可香呢!
冯四一听赶紧道:“是是,您好好歇着,有宴请什么的我全替您拦了。”
今天这整条会馆街都喜气洋洋的,好像年还没过完似的,巷子口停满了马车驴车,就等明天一早送住在会馆的考生们去贡院。
沈聿回到房中收拾东西时才见到徐年。
徐年答应过要一同在普照寺苦读,楚六按时到了,他却留在会馆一直都没来。
直到这会儿他听说沈聿回来,才来报信:“沈兄,我听说今年的主考官是林大人!”
主考官该是明日开考之前才宣布,考生们进了贡院方能听到消息,徐年言之凿凿,还喜滋滋搓着手:“你说说你,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些,就拜过这一个官儿,偏偏点中的就是他!”
等从考场出来,林大人就是他们的座师了。
沈聿皱眉:“徐兄,你留在城中就做这些了?”
徐年脸上露出些尴尬的神情,进了京城见了别的省会的考生,他才知道科举这门学问这样深。
这才跟着朋友四处拜会,希望将来官场上的路能顺一些。
他又不沈聿,沈聿是别人下帖子来请,他得上赶着去拜。
沈聿说完收拾起明日要用的东西,容姑娘送的那只考篮,他早已经还回去了,现在用的是他自己的旧考篮。
笔墨毯子一样样放进去,一面收拾一面对徐年说:“徐兄,我听见前面有宴请,今日就别去了。”
徐年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回自己屋中也去收拾考篮。
第二日天刚亮,沈聿便早早起床洗漱,提着考篮叩开徐年的门,两人一同走街穿巷往京城贡院中去。
……
容家也早早派了马车,一家人给容五送考。
容辰抽出上朝前那一点空来叮嘱侄子:“下场不要慌,你还年轻,一回不中再等下回就是。”
楚氏看了丈夫一眼,对容五道:“莫要听你大伯的,你只管好好答卷就是。”
容六要送哥哥去考场,几个姐妹也都给容五做了考帘和软垫,朝华和令舒做了考帘,小妹令惜做了考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