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要是不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哥哥真怕你以后也……”
潞王被他吓死了,一头扎进他怀里,瑟瑟发抖:“哥哥,我不干了,我一定乖乖听话,好好学习,我我我不想……”
朱翊钧搂着他,轻抚他的后背:“哎呀,傻弟弟,你想哪里去了,你没见过这个叔叔,我跟你闲聊呢,你怎么往自己身上联想呢?乖,不怕,哥哥在呢。”
这一晚,潞王紧紧地依偎在他哥怀里,抱进他的腰,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才觉得安心了些。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听哥哥的话,哥哥让他做什么,他
就做什么。
黑暗中,朱翊钧搂着傻弟弟,乐得合不拢嘴,闭上眼,心满意足的睡了。
皇太后心里总记挂着小儿子,她也清楚,潞王那熊孩子,在他哥手里,三天得爱两顿打。
忍了好些天,她实在忍不住,找了个借口,来乾清宫看看情况。却惊讶的发现,短短十来天,小儿子竟是判若两人。那乖巧劲儿,十多年来,皇太后竟是从未见过。
朱翊钧在一旁慢条斯理喝茶,潞王站在一旁,摇头晃脑背诵《论语》:“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朱翊钧问:“‘思无邪’作何解?”
潞王道:“孔子认为《?诗经》?三百首,皆出于至情流溢,?直写衷曲,?毫无伪托虚徐之意。”
皇太后本来还想问潞王要不要跟她回慈宁宫,看到这一幕,无论如何问不出口了。
旁边的瑞安公主跃跃欲试:“哥哥,我也想搬来乾清宫和你一起住。”
朱翊钧欣然答应:“好呀……”
“好什么好!”皇太后牵着女儿,生怕她走掉,“你现在可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男女有别。到文华殿读书也就罢了,搬来乾清宫绝对不行。”
“乖,跟母后回宫!”
她三十岁守寡,一直以来,身边只有这一对儿女陪伴左右,小儿子现在被大哥拐跑了,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女儿也离开她。
“母后说得对,”朱翊钧立刻话锋一转,给妹妹使眼色,“你可是母后的小棉袄,得陪着母后。”
朱翊钧虽然还未大婚,但后宫最不缺女人,全是他的长辈。
他皇爷爷留下的妃子,至今还有不满三十的,穆宗的后宫年纪更小,二十左右的一大堆,还有许多上了年纪的宫女,朱翊钧看着她们时常陷入沉思。
他曾经想过,若是这些女子同意,他愿意给一笔银子放她们出宫,给她们自由,如此,还能节省开支,一举两得。
但这个想法,别说大臣,就连皇太后也不同意。民间女子尚且要为亡夫守节,何况皇帝的女人。
再说了,这些女子都没有子嗣,娘家也未必肯接纳她们,出了宫,让她们怎么活?
朱翊钧听到“守节”二字就头疼,女子活在这世上,无论是父亲、丈夫还是儿子,总要依附男子,才能生活,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手里。
既然后妃不行,那宫女和女官总可以了吧。
上了一定年纪的,他们愿意留就留,愿意出宫,也可以领一笔银子,回家也好,嫁人也罢,随她们
去。
这个想法虽然还是遭到了大臣和太后的反对,但朱翊钧心意已定。
他至今还忘不了江南一带无数拉郎婚配的纠纷,都是他爹造的孽。
可见,老百姓也知道,宫中的日子并非珠围翠绕,花团锦簇,不愿女儿进宫遭罪。
这些宫女是家里穷,没得选,一旦入宫,就注定幽闭在高墙内,了此一生。
朱翊钧见过了外面的世界,便不想用皇权筋骨别人的人生。
可令他意外的是,下发诏令之后,却并没有宫女主动提出离宫。
皇太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她提醒儿子:“宫里的日子虽不好过,但也不愁吃穿。出了宫,那点银子被父兄夺取,接下来是什么日子,谁又能说得准?”
朱翊钧无言以对,索性也不再纠结此事,诏令随时有效。
今年会试的主考官是申时行,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分三场进行。
去年,从湖广到南京,朱翊钧一路上结识了不少应试的举人。他倒要瞧瞧,这些夸夸其谈的读书人,最后有几人能在殿试与他相遇。
话虽如此,但他又实在忍不住,在春闱之前,出宫一趟,遍访大小客栈。
还是那个苏州小馆,还是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书生。临川汤义仍逢人就说,丞相要遣人找他,为自家几位公子作陪衬,被他严词拒绝。
朱翊钧在他身后笑道:“如此说来,这位丞相可真是大度,你这么不给他面子,他却容得下你在他眼皮底下,把事情传得人尽皆知。”
汤显祖一回头,惊讶道:“李兄?你也上京赶考。”
朱翊钧拱了拱手:“汤兄。”
“上京赶考谈不上,我本就是顺天府人士。”
认识朱翊钧的可不止汤显祖一人,另一桌的顾宪成、胡应麟、朱国祚、屠隆等人纷纷回过头来看他。
朱翊钧倒也大方,挨个拱手打招呼:“诸位兄台,别来无恙。”
“我随便逛逛,别都看着我呀,继续聊,继续聊!”